还想再问,那边干脆利落的挂断了。许经泽十分无奈,心里也乱,把毛巾罩在头上随便揉两下,跟司机阿姨说:“麻烦您快点,去中心医院急诊部。越快越好,最好能飞。”
他怕去晚了,自己那心肝一样的小陈烬会被他老妈沾着酱油活吃了。
别看许经泽家成天鸡飞狗跳喊打喊杀的,母子关系倒是挺好。
太后宠儿子,自己骂两句打几下都没什么,别人要敢说句不好,她非得抽刀过去拼命不可。许经泽也被打皮了,嘻皮笑脸不当回事,挨几巴掌转头就忘,也从没记过仇。
可陈烬家里不行。
气氛太紧张,一点不和谐。
陈一慧女士成天端着灭绝师太的范,板着冰霜面孔,开口闭口都是圣旨,姿态摆的非常之高。陈烬在家一天说不了十句话,整天面沉似水。
俩人面对面坐着,都是一股子高手过招的范。
年纪很小的时候,别的孩子都是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前先奶声奶气跟妈妈腻乎会儿,可是陈烬小豆丁有严格的作息制度,必须每天六点半睁眼。
孩子还躺在床上,陈妈妈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人之初……”
小陈烬口齿不清的下意识接句:“胜本散……”
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孩子拖着鼻涕哭号叫闹,死拽着妈妈不松手,小陈烬则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
他背着大书包,里面书本装的满满当当,手里拎着小水壶,面容淡定又从容,从里到外散发着泱泱学者风范。
那时候一群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扑腾进知识的海洋,东张西望叽叽喳喳,屁股都不往凳子上坐,三天学不会俩字。可人家小陈烬不用听课,他三岁就认识千把个字,自己拿本书翻着看,自己给自己讲故事,从一开始就实现了自学。
别的孩子进了商场就走不动路,一手抓零食一手抓玩具,不给买就满地打滚。
小陈烬不敢。
撒泼打滚他从来都不擅长,他就是看着什么东西特喜欢特顺眼,也就只是看着,从来不张嘴要。
有一回,陈一慧女士在路上走着走着猛回头发现手边没人了,急忙顺着原路回去找,发现儿子可怜巴巴蹲在一只大白熊布偶身边,顿时火了:“你在干什么?”
小陈烬昂着头看了母亲一会儿,站起来跟大白熊摆摆手,特别有教养的说:“再见。嗯,我下次再来看你。”
再长大点,大白熊换成了许经泽,陈烬守着他盯着他想着他,虽然从来没挂在嘴上说过,可是心里犟的要命。
天才总是孤独的,大人们不知道陈烬在想什么。
大家都说如果没有许经泽,那陈家的小天才绝对就是个自闭儿童。但是在陈烬妈妈眼里,许经泽这种表哥没起一点好作用。
陈烬读小学三年级时,突然大早晨打了个电话过来,声音很镇定:“哥,我要离家出走。”许经泽从小就没几句正经话,躺在背窝里还笑:“行啊,叫上我一起呗。”
结果半小时之后门铃响,小陈烬真的背着个大包出现了,态度极其认真,很技术流的说:“我带了毯子、苹果、面包和水。咱们走吧,哥。”
如果孩子们的年纪再往后推十年,这就是私奔呐,情节相当严重。
陈一慧女士飞奔而来将儿子领走,一句废话没有,回去就给他关了小黑屋,并且勒令他一个月之内再也不准去许家。
陈烬沉默以待,一个月没开口跟老妈说话,态度相当顽固。
从那之后,许经泽就上了陈妈妈的黑名单。
许经泽带着陈烬出去放风筝,陈一慧女士横在门口,皱着眉问他们:“幼稚吗?”
许经泽领着陈烬去动物园玩了一下午,晚上在KFC吃了个饭,然后躲在游戏室打了会儿电动。这都是常规活动,既不刺激又没危险,根本不算什么事,就是回家晚了点。陈一慧女士弄把椅子正对着家门口,端端正正坐在上面,直勾勾盯着他俩,表情相当的高深莫测。
后来许经泽越学越坏越玩越疯,去酒吧旱冰场什么的,陈烬偶尔也跟着。陈妈妈一个电话打回许家,跟自己姐姐发飙:“以后再让我看见许经泽,我必须打断他的腿!”
许经泽上高中的时候,左腰上弄了个纹身,挺小的一片云纹。陈烬嘴上不说,心里很是喜欢,纹身他是弄不了的,就在左耳上打了个耳洞。
许某人发现之后颤抖了……这个真不是我教的……
陈烬还很镇静的安抚他:“没事,我妈不打人。”
有些人平时是不打人,看上去很文明,可要是真急了眼,关键时刻下手比谁都黑。
盯着自己儿子耳垂上闪闪发亮的异物,陈一慧女士足足僵了五分钟,然后瞬间喷发了。几步冲过去,一把把那个耳钉硬生生撸了下来。
陈烬耳垂上鲜血长流,整个被拽成了豁口,现在还有疤。
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许经泽还是挺理解的。
自己小姨这么多年特立独行,看似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其实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她不是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她是太好强太在乎,所以才硬要挺直了脊梁,高高昂着头。
其实吧,真挺累的。
过去的事洗是洗不掉了,可她得让陈烬争口气,虽然不一定能达到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高度,至少也得是个人上人。
她的儿子要考最高的分,上最好的学,处处都得拔尖,谁都得高看他一眼。
陈烬是个好苗子,挺争气的。智商高脑子快,看起书来以一当十,学习上特别自觉没费什么劲,也没让陈一慧女士失望过。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许经泽过分依赖,这是病,得治。
第二十章
许家太后弄错了,陈烬同学摔的不是腿,是胳膊,右边的,这更要命。
现在离高考只有三天了,两万五千里长征就差这一步,考生们个个在家平复心情调整状态,卯足了劲准备做最后的冲刺,陈烬倒好,大老远爬山涉水把胳膊摔了。
这不没事找事玩吗?陈妈妈的脸色可想而之,寒意凛冽,简直可以媲美南极。
她站在医院走廊冷冰冰的色调里,盯着许经泽,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干什么不是明摆着嘛……许经泽把这问题自动过滤了,顶着半干不湿的头发,急匆匆就问:“陈烬呢,怎么样了?”
“用不着你关心。”
这怎么说话呢……许经泽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又撞枪口上了,好在旁边输液室里传来陈烬的声音:“哥?”
陈烬这回摔的可是真够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