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被保存得很好,新崭崭的,完全不像叶青墙上那些褪色的旧照片。
翟沁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受,不想再看,把照片装了回去。
护士给肖井芮换了药水,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躺着,就快要睡着过去了,迷糊间,感觉到翟沁回来了,睁开眼睛含糊地叫了一声:“翟总。”揉了揉眼睛撑着坐起来。
“把药吃了再睡。”翟沁把一袋药放在旁边桌子上,扶她坐好。
肖井芮喝了一口翟沁端过来的水,睡意基本上去了大半,放下杯子问道:“翟总,挂号单和发.票没扔吧?”
“挂号单医生收了,发.票应该在袋子里。”看了一眼桌子上装了药的袋子,“你拿发.票做什么?”
“报销啊,请的病假。”肖井芮伸出一只手在袋子里翻找着,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单子□□在里面,“翟总你是不是拿掉了?”
“......别找了,我全给你报了就是了。”
“那还是得找到,我单位里还能再报一次。”睡岗被逮到,她的损失可不小,能捞回来一点算一点。
翟沁额头上有根筋凸了起来,把肖井芮按回床上,命令道:“吃药。”
肖井芮乖乖吃了药,翟沁想起把钱包还给她,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你的照片掉出来,我不小心看到了。”
肖井芮愣了一下,很快淡笑道:“看到就看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前面被子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里旁边的床位空着,这会儿只有肖井芮和翟沁两个人,很安静。肖井芮脸朝着窗外,翟沁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道:“她叫宛瑜。”
肖井芮这话太突然,这次换翟沁愣住了。
肖井芮转过脸来,很诚恳的样子,“你上次不是问我她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个瑜字吗?她叫宛瑜。”
“现在怎么突然愿意跟我说起她了?”翟沁翘着腿坐在床边,阳光照进来,刚好打在她交叠着的双腿上,两条修长的腿被照得格外白皙。
“谢谢你今天送我来医院,谢谢你帮我照顾痘子和中秋,还有,上次的事情,不希望你生气。”肖井芮想了很久,之前翟沁对她突然变得冷淡,而在冷淡之前,她们的最后一次对话,翟沁问的是这个问题,所以肖井芮一厢情愿地觉得,是因为当时自己没有回答翟沁,所以她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翟沁嘴硬的问道。前天看见肖井芮和宁辛那么亲密的出现在电梯里,她的心里确实很不是滋味,可是肖井芮凭什么说她生气了?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肖井芮抬了抬头,张着嘴没说出话。难道她不是在生自己的气?正琢磨着,对方又说话了。
“跟我说说你和她的故事吧。”翟沁看着呆傻的肖井芮,又给她倒了杯水。
肖井芮捧着杯子,暖暖的温度在手心晕散开去。“我大二认识她的,在一家游戏公司,我是实习生,她是正式员工,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她要去结婚。”
肖井芮本来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一说,结果却没有做到,有些事情,一旦回忆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一点,一点,被那些曾经想要永远封存起来的记忆吞噬,死无全尸。她的声音开始哽塞,本来就沙哑的嗓音这下更低沉了。
“我本来计划好了一切,我努力工作,努力画画,努力赚钱,我想要给她最好的,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她家人的认可了,没想到还是抵不过那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那一张盖了章的纸......你看到的那张照片是她订婚前一个星期我们拍的,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旅行,她说想给我多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
肖井芮说不下去了,抱着腿蜷缩在床头,脸埋在膝盖中。
翟沁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不要再说了。过了一会儿,肖井芮抬起脸,吸了口气,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她结婚后就跟她老公离开了这个城市,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她,只有那一点点可怜的回忆......”
强行把涌到眼眶的泪水咽了回去,喉咙里刺痛和堵塞的感觉更明显了,肖井芮的手紧紧扣在腿上,裤子被指甲刮出了几条浅浅的印子。这些话她从来没跟人说过,可能是因为知道翟沁也喜欢女人吧,既不是什么亲戚也不是单位上的同事,加上她们还有上下级的关系,这层关系很微妙,翟沁作为上司,是不可能把一个下属的事拿出去随便说的,同时也因为她是上司,对于下属的这些事情应该是不屑的吧,今天心血来潮随口说想听听,指不定明天就忘了,所以肖井芮很自然把翟沁当作了倾诉的渠道。
积压在心里的陈年往事,如果一直封着不打开盖子透气,劲儿只会越来越大,就像酒一样,一旦打开了,酒精便会慢慢挥发。肖井芮想,也许说出来真的可以好很多。
“她婚礼的那天,我去了,那个男的挺好。个子不高,配她刚好。长得也说不上帅,反正没我帅啦,不过看上去蛮干净的,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听说家境不错,工作也不错,能力挺强的,孝顺懂事又顾家,跟这种人过日子想不幸福都难吧,你说是吧,翟总?”
这种时候翟沁无论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只能顺着她点头。说什么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着她幸福就好,这些话都是放屁,她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