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的那个小个子看起来十分的伶俐,见傅玉声尴尬起来,便插话道:“孟老板是走了,我方才见他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还喊了他两声,他理也不理我,脸都白了,出门就不见了。”
骆红花笑吟吟的看他一眼,问说:“叫你盯着场子里的人,你怎么光盯着孟老板了。”
小个子连忙解释说:“不是!红花姐,我怕他找您找不着,所以就一直留神呢。”
骆红花撇了一下嘴,也不再多问,摆摆手让那个小个子走开。
她同傅玉声站在窗边,也不知想着什么,出了一阵儿神,然后才说,“三爷的话我才不信呢。”说到这里,自顾自的笑了一下,看向他,说,“之前我干爹抬举他,想给他个赌场让他看着,他还不愿意呢。您知道他说什么?”
傅玉声只好笑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场子里太闹了,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打拳?”
骆红花愣了一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烟险些夹不住,半晌才止住笑,用手指拭着眼角的泪,说:“三爷,您这话说的,您还真知道他呀。”她深深的呼了口气,才又说:“三爷,这要是没有您,他或许真就这么说了呢。可是啊,他还有您这么一个大恩人呢。”她扬起眉梢看他,说:“他说他欠您的恩情,攒够了钱,要回南京去呢。”
傅玉声当真吃了一惊,骆红花垂下眼睑,似乎在笑,傅玉声将信将疑,突然觉得她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便问说:“那他怎么又留下了呢?”
骆红花的笑容愈发的明亮,看着他说道,“我干爹骂他呀,说他不识好歹,说他一没钱二没本事,回南京也是个拉黄包车的命,能帮您什么?他这才明白过来,就留下了呗。”
傅玉声也忍不住笑了,骆红花夹着烟,一口也不吸,只是看他,好一阵儿才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三爷跟我说他生您的气,我才不信呢。”
傅玉声也不知说什么好,便笑了笑,说:“真的是我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骆红花突然说,“三爷,您记得不记得,有一年台风很厉害,上海天天落雨,南京怕也是吧。”
傅玉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便说:“记得,怎么不记得?听说淹死许多人呢。”
骆红花垂下眼,笑了笑,说:“可不是么。那时候我娘过世,我之前同家里闹翻了,自然不肯回去。孟大哥也是为了我好,说了我两句,我受不得管束,骂他骂得很难听,还甩开他,自己跑出去玩,结果被困在浦东。那时候水又大又深,迟迟不退,若不是他一路找来,又背我回来,我今天怕是站不到这里,同三爷说这番话。”
傅玉声没想到会听到她说这些,心里有些震动,想,她同孟青的交情,到底与别人不同。
骆红花看他一眼,柔声的说道,“三爷,我说句不该我说的话,他若是劝说您不要同我交往过深,那也是为了您好。他方才进来的时候还怪我呢,说我招惹了马敬宗,怎么还敢留您在这里睡,是给您招祸。我还觉得他大惊小怪,”骆红花叹了口气,“可要是您也这么说他,那您就冤枉了他。”
傅玉声脸上火烧一样,想,虽然和她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可也差不太多,心中羞愧,也不解释,连忙的说道:“是我错了。”
骆红花噗嗤一声笑了,说:“三爷,您要是一直在我这儿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回头可就跟孟老板说了呀,是您非要跟我结交,他再跟我翻脸也没用啦。”
傅玉声也笑出了声,原本烦闷的心思也轻松了些,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不在这里给你添乱了,等我给孟老板赔个不是,咱们有时间再聚。”
骆红花笑吟吟的点头,一直送他出去。他人坐在车里,车都开出去了好一段,司机还说,“三爷,她还站在那儿看着呢。”
傅玉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她亭亭玉立的身影。仿佛广告牌中的摩登美人,却又更多了几份温柔可人的气息,便想,这样的骆红花,他都喜欢,孟青怎么会不喜欢呢?误会了他,觉得他要横刀夺爱,所以这样的生气,丝毫也不奇怪了。
第40章
傅玉声身心俱疲的回到家中,杜鑫正闲着无事,便跑出来迎他。
傅玉声看见他就来气,摘下帽子问他:“是不是你同孟老板说的?”
杜鑫一片糊涂,摸不着头脑的看他,说:“孟老板又没来,我跟他说甚么?”
傅玉声吃了一惊,反问道:“他今天没来过?”
杜鑫信誓旦旦的说,“真的没来!”
傅玉声心里顿时觉着不妙。
杜鑫看他脸色不妙,就问道:“少爷,怎么了?你今天见着孟老板了?”
傅玉声没什么好气的看他,半晌才说:“被你这张乌鸦嘴说中!被孟老板撞见我在荣生,我问了他两句骆姑娘的事,他误会了,当时就同我翻脸,转身走人了!”
杜鑫嘴巴张得极大,半天才合上,小声的嘟囔说:“就说吧,叫您胡来!”傅玉声忍不住拿帽子扇他,杜鑫连忙捂着脸往后退,口里说道,“您自己想想呀,他在车里都那么跟骆姑娘说了,肯定心里是不愿意你们两个时常的见面。您倒好,自己送上门去。您想想,您这长相,这家身,哪里不强过他去,您又是到处拈花惹草,名声在外的,就这么巴巴的跑去荣生见骆姑娘,摆明了要撬他墙角吗!少爷,朋友妻不可欺,您没听过这句话呀,换了我,我也生气啊?”
傅玉声几时被他这样理直气壮的教训过,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直直的看他半响,才悻悻的说道:“谁想到他也会去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