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民国 一)——明珠【完结】(40)

2019-03-22  作者|标签:明珠

孟青一时无语,犹豫片刻才说:“我先送三爷回去吧,夜里太凉,别又病了。”说完便将原本放在车上的一件大衣披在他身上,不放心的问说:“三爷,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真的不去看看么?”

傅玉声听见那句‘别又病了’,便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口里说道:“没什么,就是累得,回去喝些热汤便好了。”

心中却似乎有些明白了,为甚么来得不是大哥,反倒是他。

他问道:“你来的时节,不曾遇见我大哥么?我听他们说要打电话去家里。”

孟青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那我送您回去哪里?”

傅玉声想,果然不是大哥找他过来的,便说:“回我那里吧,”同车夫讲了他的地址,又对孟青说:“这样晚了,不如你到我那里去,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我得了几瓶好酒,听说是十年的,原本就想要送你。”

孟青就笑了,说:“我原本就要送三爷回去的,三爷说了这句话,倒好像我是为了酒才要送三爷回去似得。”

他坐上另一辆空车,同傅玉声说:“三爷,大衣裹紧些,夜里凉,您小心些。”

傅玉声被他这么仔细的嘱咐,便觉着不好意思,又觉着十分窝心,含混的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将大衣裹了裹紧。

夜里的风果然有些凉,傅玉声在路上就忍不住觉着发冷,心里便十分感激孟青,想,若不是他这样的心细,只怕回去又要不舒服了。

到了家里,他头一件事便是给傅公馆挂电话,才知道警察局那边已经同傅玉华通过了电话,一通致歉,说是抓错了人,已经被孟老板带走了云云。

傅玉声不由得好笑起来,说:“若不是孟老板,我这时候还在看守所里装病呢。”傅玉华叹了一声,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了。你先好好的歇着吧,明早我再去找你。”

傅玉声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家里开着热水汀,十分的暖和,这时厨房里的热汤也已经烧好了,又照着他的吩咐弄了几样小菜端了上来。外面夜色深沉,房间里却暖融融的,带着热汤的香气,方才夜里的冷风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傅玉声请孟青坐下来,孟青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撩起长衫,笔直的坐在那里,抬头看他时,两人的目光正巧撞在一起,孟青便连忙转过脸去,有些着慌的说道:“三爷,你早些睡了吧,这一天从早到晚的,难道您不累?”

傅玉声眼底都是笑意,坐在他身旁,说:“那也不能失礼。孟老板辛苦了,吃点酒,吃好了再睡。”便把来时路上说过的酒拿给他看,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个是玉和泉的老酒,老板同我说了,这个怕是能有十几年呢,若是别人,他是不卖的。”

孟青忍不住露出笑意,看了看,摇头说,“三爷送我这样好的酒,我怎么舍得喝?还不如三爷留着送给别人呢。”

傅玉声不以为然,说,“酒么,就是要喝得呀。若是不喝,供起来,难道看就看饱了?”又说:“送给别人就糟蹋了,还是要送给孟老板的。”

孟青的脸微微的泛红,似乎很是高兴,便笑了起来,也爽快的说道:“既然三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打开喝吧。这样的好酒,三爷也稍微喝一点,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孟青站了起来,仔细的将酒打开,给他倒了半盅,犹豫了一下,又不肯给他了,说:“还是热一热再喝的好。”

傅玉声并不当回事,想要拿过来,孟青却不放。这酒盅大,被他握紧了,还当真不好拿走,傅玉声看他一眼,突然就笑了,说:“孟老板。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被人抓走了?”

第49章

孟青手一抖,便有些慌了神,傅玉声趁机捉住他的手,笑着将酒盅取出,说:“孟老板,你前些日子说你有事要忙,我就信了你,一直没去打扰你。我今日若不是被人抓去看守所,只怕连孟老板的面也见不上呢。”

孟青被他掰开手拿走酒盅,神情很是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烦躁起来,半天才轻声说道:“其实已经都忙完了,原本想找三爷的,可实在是看三爷总是忙得很,也不好打扰了三爷的兴致,就没来拜访。”

傅玉声愣了一下,回过味来,想,他果然派人跟着自己。又想,那自己干了些甚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出了事才会这样快就赶了过来。心里也不知是甚么滋味,觉得这桩事其实不该如此的。

便说:“忙也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的那位大哥,真是拼命三郎转世,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逼迫得我也不敢懈怠,再这么下去,我就要熬不住了。”

孟青听他抱怨,便笑了,说:“三爷总是这么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三爷只会躲懒。可我听说三爷厉害得很呢,人缘也好。我前些日子在荣生遇到何先生的伯父,还说起您呢。说您明明生着重病还去董事会,又说如今各处因为西北旱灾闹着棉荒,只有三爷这么有远见,早早就囤了棉,又十分的仗义,不求暴利,为人实在难得。”

傅玉声不料他连何先璧都认得,心里十分的意外。这人是前清举人,痛恨革命,前些年北方复辟闹剧接二连三,何家私底下也颇出了一份力,便是因了这人。这人肯做利华新公司的董事,也是何应敏帮了他一把,不过他也只敢谈谈经济,生怕有所冒犯。不料这人竟然对着别人夸赞他,傅玉声有些不好意思,说:“唉,说那些又有甚么用?纱厂难以为继,工人的薪水我都开不出来了。我这次回去南京,便是把纱厂抵押给银行。我可是熬不住了,这桩事说起来实在是太过丢人,哎,不提也罢。”

他手里的囤棉都是借贷所为,如今已经尽数抛售完毕了。他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买卖上总是留些余地,因此囤棉转出之事,他要价不高,只求心安罢了。只是想到不久之后市场的棉价将会一落千丈,心里便不由得一阵儿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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