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床去将窗帘打开。月光似水一般从窗口泻进来,静静地占据在房间一角。
我在月光下静静回想着记忆中他们两个人同样俊朗的面容,过去的这些年,就像是电影一般从我脑海中一帧帧放映而过。
那些温暖的、浪漫的、甜蜜的、争吵的、斗嘴的,一帧帧,一段段,像一辆急啸的火车,从我脑海中呼啸而过。
我醒来,却在装昏迷。我不愿面对他们。
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某一个温暖的上午,祁阳不在。周遭依然是死亡般的安静。我能够感受到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的身上和我的四周。一切都是暖洋洋的。
章程来到我身边,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问:“其央,你怎么还不醒来呢?”
我的耳朵被他凑得很近的嘴巴说得痒痒的,气息冲在耳垂上,我眉心没忍住皱了皱。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医生说你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你快醒来好不好?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是混蛋,我该打,你醒来,你打我好不好?”
“医生说你可能会失忆,我好怕你失忆,如果你忘了我怎么办?其央,我和沈婕妤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家族婚姻而已,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养你宠你,好不好?”
章程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我的心上,就像一道道闷拳打在我的心上,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眼睛里滚烫的泪水流下来。
章程忽然高兴地问:“你醒来了吗?其央,我是章程!”
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他高兴地冲出病房,喊:“医生,医生!”
似乎是医生来了,听完章程的叙述,他过来检查了下我的身体情况,声音温和地说:“你以后可以多跟病人说话,这有助于帮助他醒过来。”
于是,他开始持续在我耳边说话。
“其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候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你比我低一届,是个初二的小学弟,不知道怎么惹了我们班的一个人,让那个人扬言要搞你,如果不是善良的我出手相助,你肯定就被打了。你看看你,从小脾气就不好,到处惹事,每次都要我帮你擦屁股。”
他的声音很温柔,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过去。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弄坏了同学的眼镜,没有钱赔别人,也不敢跟家里面说,于是哭哭啼啼地来找我?”
“你喜欢吃好吃的,总是要我带你去各个地方吃美食,吃得都快跟小猪一样了。”
我几乎猜得到,说这话时,他的眼睛里一定溢满了宠溺又悲伤的笑意。
“你放心,就算你吃得跟小猪一样胖了,在我眼里,你也是可爱的小猪。”
他一句一句慢慢说。我开始憎恶那个医生,如果不是他,章程就不会在我耳边碎碎念。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章程忽然轻轻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温声说:“宝宝,我知道你已经醒来了,你不愿意睁眼也没有关系,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很难过,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难过的。对不起,但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泪水汩汩地流出来,像溪流一样划过我的脸颊。模糊的视线中,他抬手把我抱起来。
他红着一双眼睛,紧紧抱住我,嘴里轻轻喊:“其央!其央!”
第3章:章程,我要尿尿
出了院,我又回到那幢他为我买的房子里。
我望着眼前那幢高高大大的房子,心中渐渐泛过一阵酸楚。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时光里,无论我要什么,他总是二话不说买给我。还记得我很久以前问他:“你这么听话就不怕我把你所有的钱都骗光光,然后逃之夭夭?”
他笑着说:“宝宝,我的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你不需要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晶亮得就像一只乖乖的小狗,讨我欢心。
我一直想,我们要很好很好地过完这一辈子。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幢房子,却觉得它是一座外形精美的囚牢。我只是一个被章程以爱为名囚禁的奴隶。我的难过、气愤都只是囚牢里无济于事的哀嚎。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我才知道,原来我以为的长达十几天的住院,不过仅仅只有一个星期。有人说,人在黑暗中,难以判别时间流逝的快慢。这是真的。
回到这个房子后,医生每一天都定期来检查。我长时间待在房间里面,看书,看电影,发呆,寸步不移。有时候会错觉,我大概成了这个房间中一个沉默的家具,静静地占据着房间一角,即使没有阳光,也甘之如饴。然后在这份宁静的甘之如饴中渐渐枯朽。
他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有时候他需要去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留我一个人在家。当我试图出门的时候,却发现与之前一样,他依然将门锁住了。他在防止我逃跑。我在想,要是一场大火烧起来就好了,熊熊大火烧着了整个房子,我也逃不出去。我就坐在窗口,被烧成一具漆黑的、无法被辨认的尸体。我要让章程感受看着这场大火想冲进来救我却被人阻拦的无望感。我要让他这一生都沉浸在深深的后悔中无法自拔。我要让他这一生都痛苦而无法愈合伤疤。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憋坏了,跟他提出要出去走一走。我用平静的语气说:“你再不让我出去我就要疯了。”
他略微迟疑了下,温柔地点点头,说:“好,我陪你。”
我摇摇头,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