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红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睡着的,柔软的床铺和温暖的拥抱让她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
梦里陈爱群以一种孤单的姿势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后颈,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她却在这安静温暖的氛围中睡着了。
抛却了前几日的焦虑和不安,就凭着阿群一个拥抱,轻而易举地让她放弃了挣扎,缴械投降、沉入梦境。
但一睁开眼就又回到冰冷的现实,冷然的被子里睡着蜷成一团的思琳,她瘦瘦小小的柔软身体躬成虾状,像极了昨晚在黑夜里呼救的陈爱群。
江日红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出手触摸思琳的脸颊。谁知温暖修长的手指刚碰上去,比一般孩子要敏感的思琳就迅速睁开眼睛。看到是江日红后,被惊醒的小家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色小米牙,干净甜美的笑容纯粹如天使,融化了心脏。
“宝贝睡好了吗?”轻揉了一下女儿的脑袋,江日红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去里间浴室梳洗。
“嗯。”思琳点点头,也撑着小短腿爬下床,颠颠儿往浴室跑。
两人在浴室里花了十几分钟洗漱完,又都换好了衣服,江日红才抱起孩子打开房门。
然而门一打开,目之所及的却是穿着装修工衣服的混乱人群,交杂着穿梭在客厅和走廊里,有刺耳的电钻声回响在空旷的客厅里,震得整栋别墅都在颤抖。
陈爱群穿着一身黑白条的运动服站在茶几旁,她手上拿着一个对讲机,披散的长发落在肩头,随着身体的移动而摇晃。
她皱着眉,说话时神情严肃,曾经脸上纯然的少年气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太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肃杀和威严。
或许在一个人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后,她唯一能救赎自己的方法,就是逼自己快速成长起来。
“说了多少次了,A点位置不对,要再往前平移二十米。”看了一眼窗外装修工人站在架梯上笨拙的装着摄像头,但装来装去就是装不对地方,陈爱群有些恼火,冲身边还在看平面图的凯文道:“凯文,你去弄,还有记得天花板要全部用轻型黏土,用和黏土一个颜色的防水线,线头不能超过1CM。”
“好。”男人答应一声,乖顺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拿了一双手套就急匆匆往阳台走。
“LEO,拦到多少了?”目光追随看着爬上架梯后几秒就找准位置装好摄像头的凯文,陈爱群略感满意的点头,伸手轻轻敲了敲玻璃茶几。
坐在茶几前摆弄电脑的金发大男孩戴着眼镜,盯着屏幕仔细看了半晌才开口:“一共有400多个IP地址,其中有32个是隐藏地址,BOSS你要的,可能在里面。”
“32个,给你两分钟能不能找出最准确的那个?”
“可能。。”
“别说可能!我让你来不是让你给我说可能的!”许是因为先前几个装修工人不给力,又在LEO这里碰壁的陈爱群暴躁的吼。
“放松点,有什么好发火的?”怕两人起冲突,江日红赶紧上前解围,她先是伸手拍了下某人的肩膀以转移注意力,接着又暗地里冲LEO摆了摆手。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听到熟悉的声音,陈爱群无奈地叹了口气,累了一般转身抱住说话的人,语气里皆是疲惫。
每天不足三小时的睡眠让她濒临崩溃,大脑就像个活火山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咕嘟嘟的响,随时都可能爆发喷出滚烫的熔岩。
只是这些痛苦,她都不能说。
“没有啊,房间隔音很好。”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陈爱群的脊背,江日红还想说什么,却听见LEO在旁边弱弱喊了一句:“BOSS,我找到了,现在发吗?”
“发,直接发准确定位。”闭着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下,陈爱群点头,随后压低声音在江日红耳畔道:“明天你生日,我送你一份礼物啊?”
明天生日?
江日红皱眉想了想,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本该是秋意盎然出去游玩的好时节,她却陷在一堆麻烦事里,无法抽身。
“今天装修,不如你带着思琳出去玩玩?我让阿琪开车送你们。”
听到这个所谓的礼物后江日红一脸黑线的抬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还抱着自己的人说道:“这是礼物还是惩罚?”
被她的表情逗笑,陈爱群离开温暖又眷念的怀抱,开口时声音脆得像个清甜的苹果:“当然是礼物!你当警察的时候就成天往外跑,现在把你关在这囚牢一样的别墅里,恐怕你迟早要疯。”
语气听起来很轻快,但却一点都不符合她的- xing -格和今日的氛围。江日红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很久,才点头道:“好啊。”
两人目光相撞,彼此都想从对方的那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然而却都是徒劳无功。
中午吃过午饭,阿琪将思琳需要用的东西装到小包里先去取车了。
陈爱群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江日红将思琳小心地固定在儿童座椅上后,冲她招手。
“怎么了?”几步跨上台阶走到她面前,江日红满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然而陈爱群却像一个沉默的玩偶,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伸手轻轻替她拉高了风衣领口,倾身吻在她唇角,小声叮嘱:“风大,别感冒。”
“阿群,有时候你自以为的好,却不见得是别人需要的。”回握住她冰凉的手,江日红语气有些沉重:“昨晚我说过的话,希望你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太过有温度,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蹦出来,模糊了视线。
陈爱群张了张嘴,明明想挽留的,然而嗓子里像种了一颗仙人掌,有尖锐的刺伸出刺破咽喉,痛得她无法开口。
脑海里不停闪回出姐姐死时的样子,一身白衣的她躺在冰凉的地砖上,鲜血从咽喉和伤口里不停的涌出来,像破堤的洪水,任凭陈爱群多么用力,都止不住汹涌的鲜红。
她姐姐这一生最钟爱白色,因为自己身陷淤泥,所以喜欢这一尘不染的颜色。没想到至死都是被鲜血拖累,刺目的红色如同一条剧毒的大蛇,用獠牙撕碎了陈爱群所有的梦想,将她席卷拖拽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