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心下不忍,道:“胡太医,您大把年纪,就别来了。”
胡太医笑着摇摇手,道:“我是年事已高,可还不是个废人。况且整个太医院,有谁能和我医术一较高下。”
年羹尧笑了:“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胡太医却异常严肃地说:“可不能这样说,这种旧伤如今不算什么,以后可有苦头吃。”
年羹尧眺望着营外c.ao练的新兵,叹气道:“我生来就是为了叱咤沙场,受伤在所难免。何况,我根本就没想过以后。”
胡太医见他言语之中流露悲哀之色,忙道:“年将军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皇上可要倚重您呢。”
年羹尧见胡太医认了真,解释道:“我不过是随口有感而发,胡太医不用担忧。”
胡太医见他舒展了眉头,又喜滋滋道:“您不知道吧,皇上对您可真是没话说。”
“怎么说?”年羹尧疑惑。
“皇上打算为您专门弄个‘年选官’呢。”胡太医说得眉飞色舞。
“什么是‘年选官’?”年羹尧还是一头雾水。
“就是以后朝廷里的官可不都是皇上说了算,也不都是科举说了算,只要您年将军一声令下,想让谁做官都成。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皇上说了,圣旨还未下,要给您个惊喜呢。”胡太医说着越发激动起来。
胡太医一走,岳钟琪便进来禀报军情,年羹尧正犹豫,将“年选官”的事要不要告诉岳钟琪,有人来报:“年将军,您的一位故友要见您。”
“故友?”
“对,他说他叫贺成。”
听得“贺成”这个名字,年羹尧与岳钟琪都笑了。
“快请他进来。”
门外走进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一身粗布,略微有些驼背。
年羹尧惊道:“你是——贺成?”
“正是小人。”贺成低着头,眼神闪躲。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岳钟琪难以置信道。
“你们两位爷不知道,自从你们走了以后,我就不在衙门做事了,如今在街边摆了个小摊,卖烧饼。”贺成越发恭敬起来。
年羹尧见他如此,心头一酸,道:“怎会如此?”
贺成看了看岳钟琪,岳钟琪似乎明白了什么,向年羹尧拱手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告退。”
贺成见岳钟琪出了门,吞吞吐吐道:“大人,您是知道的,我是您当初的左右手,岳升龙那老家伙不能把您怎么样,可哪里肯放过我?接任的四川巡抚正是他的门生,一朝天子一朝臣,我……”
“别说了——”年羹尧喝住他。
“贺成,你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当初帮我的兄弟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的。”年羹尧坚定地冲着贺成道。
贺成感激涕零,几乎要下跪,年羹尧忙将他扶起来。
“对了,大人是想让我在军营里做什么差事?我老了,不中用了,恐怕有很多事做不了了。”贺成犹豫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在军营受苦。”年羹尧自己也没有想到,刚刚得知的“年选官”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贺成跪了下来,不停地冲着年羹尧磕头,几乎没有把命给他。
年羹尧对贺成既是同情又有内疚,待圣旨一下,便迫不及待地上书请求给贺成安排一个四品闲职。
年羹尧本以为过了几日,自然会有批文,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贺成得了年羹尧的应允,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年羹尧知道,这些年来,贺成跟随在他身边,虽然没有陪他出生入死,可却算是推心置腹。这世上,除了亲人,胤禛,岳钟琪外,贺成便是他最亲的人。
甚至,贺成可能是这些人中,真正能够懂他的人。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可随后发生的,却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想。
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年羹尧不知道,也正是由此开始,注定了他以后的结局。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皇上怎么可能不批?”年羹尧听闻胤禛驳回了他为贺成求官之事,又惊又怒。
“将军,没错,皇上确实没同意——”见年羹尧的脸色由红变青再由青变黑,手下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年羹尧见又有人来报,心中已有不祥之兆。
那人果然仓惶说道:“贺成被京城来的血滴子带走了。”
年羹尧二话不说,立即差人备马进京。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胤禛明明给了他这么多的恩遇,这么多的权力,他从来都没有求过什么,也没有要过什么,仅仅这一次,他却偏偏不能满足他的心愿。
岳钟琪见年羹尧已驾马飞驰而去,忙策马在后紧追不舍。
年羹尧见他一路紧跟在后,终于停了下来,道:“军营里不要人管的吗,你还不赶紧回去!”
岳钟琪跳下马来,一把把年羹尧拽下了马。
这还是年羹尧认识岳钟琪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
“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年羹尧下意识推开岳钟琪。
“你还有脸说,你也知道军营里不能没有主帅,就这样走了,你还配做抚远大将军吗?”岳钟琪又急又气,脸上竟然划下一道泪痕。
“对不起,但这件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必须进京。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年羹尧拍拍岳钟琪的肩。
“年羹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年选官’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贺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岳钟琪一口气追问。
“你问那么多,让我怎么回答你呢。”年羹尧缓和了语气,“总之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也真的很重要,不仅是与贺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