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之前做手术,为了防止感染,把头发都给剃了,陆饮冰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得重新长。
陆饮冰多聪明的人啊,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有事:“拿镜子我照照。”
夏以桐:“还是不了吧。”
她真的怕陆饮冰一受刺激病情会加重。
陆饮冰硬下口气:“你拿不拿?我脑震荡要加重了啊。”
夏以桐:“……你再提一句脑震荡,我就把自己磕成脑震荡,不吉利的话,你还老是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陆饮冰:“……”
怕了怕了。
她道:“我再也不说了,你把镜子给我,我要看。”
夏以桐把自己化妆的小镜子打开,送到陆饮冰眼前,陆饮冰定住了,足足有十秒钟没眨眼睛。
夏以桐收起镜子。
“别动,拿回来。”陆饮冰神情看起来特别复杂。
夏以桐连忙表衷心:“你长什么样都好看,有头发和没头发一样好看。”
陆饮冰居然嗤地笑了出来,笑完哎呦了一声:“我头。”
夏以桐惊恐地眨眼睛,感觉陆饮冰会不会是受了太大刺激,疯了。
陆饮冰不敢再大笑,呲着牙咧着嘴,看着镜子里的人:“听说光头特别考验人的五官,真的美人敢于剃光头。我以前一直想剃一个看看,没下得去手,现在一看,果然是哈。”
她感慨着:“我怎么这么好看啊,三千青丝就是三千烦恼丝,我现在有没有那种出尘的世外高人的感觉。”
夏以桐沉默了一秒钟,才说:“……有。”
如果忽略她现在动弹不得的造型的话。
陆饮冰说:“诶你快帮我摸摸脑袋,看看手感好不好,我自己摸不着。”
“……”夏以桐避开她头上的创口,先是用手指,后是手掌,缓缓地摩挲了两下。青色的头皮,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脑部血管,手掌摸上去一点都不觉得扎手,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柔软,手感完全不同。
夏以桐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两下又两下。
陆饮冰:“……好的你可以停下来了,摸多了我怕以后不长头发,一时秃着可以,一辈子秃就不好玩了。”
“没事我给你买霸王。”夏以桐又摸了一下才放下来。
“霸王什么霸王。”陆饮冰又想笑,死活忍住了,“我跟你说你再这么逗我,小心我脑……那什么。”
“用那什么来代替也不行。”夏以桐对这件事很较真,“不准乌鸦嘴。”
陆饮冰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
夏以桐被她这一口气叹得一脸茫然。
陆饮冰手心朝上,夏以桐自发地握了过去,眼睛望着她,里面深得像是藏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陆饮冰。
陆饮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医生才辛苦。”夏以桐不太适应说这样的话,心里的情绪不知道怎么表达。
“我知道,但你们是不一样的辛苦。”
夏以桐握着她的手多用了一份力道,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她想从陆饮冰那里得到一份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但是她也知道,意外是没办法保证的,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出门会有车祸的风险,在家也可能遭遇地震,更甚者有人睡着睡着都能在床上死了,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呢?演员是一份工作,受伤的风险较大,但发生这么严重的意外谁也不可能提前预料到。
让陆饮冰不再做演员了吗?夏以桐开不了这个口,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陆饮冰同样知道她没办法做出这样的保证,两人相对沉默,直到夏以桐要移开眼神了,陆饮冰下定决心道:“等我伤好以后,再拍最后一部电影,无论能不能获奖,我都转行。”
夏以桐眼睛蓦地睁大了,然后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说:“不。”
“你说什么?”
“我说不。”
“不转行?”
“你的心愿还没有完成,你说要去戛纳电影节的。”
陆饮冰也沉默下来,半晌,说:“以后再说吧,先养伤。”
“好。”
这个话题就此搁置,在那个“不”字说出口后,说夏以桐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样的意外再来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承受。但是陆饮冰从影这么多年的志向,她不能就这么让她带着遗憾转行。
医生不建议陆饮冰白天睡太久,所以两人一直断断续续说话,大部分是夏以桐在说,陆饮冰在听,撑到了下午五点,陆饮冰终于抵抗不了上下打架的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又梦见了那天的场景,天公作美,大雨倾盆,统筹和导演演员商量过后,把中间的一幕戏提前,工作人员在雨幕中跑来跑去的布景,导演端坐在监视器后面,陆饮冰在后面做准备工作。
“a!”
她跑上没有护栏的楼梯,在一层楼高的地方,雨水太大,模糊了她的眼睛,脚下的楼梯她已经演练过千百遍,知道自己的脚会跨在哪里,但是脚底就是那么忽然一滑,身体倒倾,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头不知道撞到哪里,一下子就懵了,周遭地世界在一瞬间陷入了真空,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惊慌失措的人群朝她涌来,痛感才后知后觉地从身体各处涌来。
喧哗、雨水,到处都在痛。她闭上眼,却又睁开,她惊愕,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睛。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