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样做虽然好,但不会得罪华山派么?我看就让那个魔教的先挡着,我们对华山那边也好有交代。”
“我会亲约华山掌门详谈,这件事,不该你多嘴。”
“盟主有令,莫敢不从。”周钰恒恭敬地回答,“只不过,这宋亭酒的情况有些特殊,容盟主宽限几日,待治好病人,小侄定当亲自将人送至武林盟。”
“也罢。”林恩山满脸的失望,不再看周钰恒,而是面对昆仑脸上仍有几分稚气的众弟子,在萧瑟的冷风中开口道,“你们太天真,还存有些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要知道,世间正义,不过是人云亦云,是胜利者的片面之词,又哪里有绝对的对错之分?想在武林正道存活,就只能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上搏名声。否则,就是邪恶,就是异类,就是魔道!……人言可畏!莫再成了第二个宋亭酒。”
林恩山说完这段话,似回忆起什么般,颤抖着双唇,又恍若耗尽了心神,站不稳地晃了一晃。
林瑾琀与李染枫忙上前去扶。
林恩山摆摆手,示意不要紧。
他绕过了两人,走到了周钰恒的身前:“我送你一个字吧。”他展开周钰恒的掌心,在他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他在周钰恒惊愕的目光中,拍了拍他的肩:“你年少有为,不要交些不该交的朋友。”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周钰恒一脸震惊地扭过头去,转头去望林恩山,却见林恩山已经消失在了众弟子的簇拥中。
错身的一瞬间,周钰恒分明听见林恩山清楚地说了一句:“乱世之中,要先懂得保全自己,才能说些其他的。”
“我父亲给你写了什么字?”林瑾琀上前来扒开周钰恒捏紧的手掌。
掌心上除了四个鲜明的指痕,什么都看不见。
周钰恒抖开折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刚才只顾着跟盟主说话,太紧张了,竟忘了仔细去看。该死啊,该死。”
“那就算了。”林瑾琀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也在身侧其他人的围拢中,走掉了。
周钰恒狠狠地抠着掌心,那里如火般灼热地留有一个“杀”字。
他转头去问身侧的李染枫:“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武林?”
李染枫低头沉吟着“无为而治”,但当他抬起头时,却已将这含糊不清的四个字吞了回去,只苦笑着回答道:“绝对的正义是不要肖想了。像林盟主这样,能让大多数的人幸福,就足够了。”
“是么?我眼中武林盟的正义,虽是一层遮羞布,是强者上位后试图粉饰的太平,但我一直认为,它还是有一定的正义x_ing的。
却没想到啊,原来,所谓的正义,不过是要抹杀掉一切不合理的、违背大多数人选择的声音!
简直可笑!”
您早就明白的吧?父亲。
那您当初为什么会承认自己是邪恶的?为什么要屈服?为什么会那么慨然地选择赴死?
为什么不争辩?又为什么不解释?
您到底是死于您的愚蠢,还是您的天真?
您难道仍寄希望于那萤火一般的温暖么?
或者,仅仅只是——无力回天?!
父亲,我不会学您,也决不能像您!
我要守护的人,我一定要拼尽全力地紧紧地护住他!
*
穿梭于林间的马匹“哒哒”地飞扬这四蹄。
马肚子与臀部分别中了一箭,正潺潺地向下流淌着鲜血。
但是它的主人仍持鞭猛抽它的侧臀,督促着它前进。
马背上负了两个人的重量,滑腻的鲜血顺着缰绳滴落了下来,被握绳的手,大力的抖落。千里驹四肢在发软,但仍旧被紧追不舍的敌人,尾随了过来。
“小怀!你还好吧?伤得重不重?”白元奉紧抓缰绳驱赶着马匹疾驰,同时,用身体护住了怀中的陈染怀,回身用马鞭击落了袭来的箭矢。
“是武林盟的人。人是我招来的。”陈染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咯咯”地笑着。
“你说……什么?”白元奉破空的一鞭,挥断了流矢。不敢置信般地反问道。
“你明明听得很清楚。你也知道前段日子我虐杀了不少武林盟的人吧?他们知道了我的行踪,我活不成了。”陈染怀开心的笑着,“我不想活了,白元奉,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白元奉心底一凉,颤抖着声音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是你?你是什么时候递出的消息?是在杏花村么?你是在杏花村时传递出的消息么?!”
“‘陈染怀’可是‘名人’。不过在住宿的客栈与店小二搭过几句话,‘无意间’说漏了姓名。看,武林盟便如约尾随而来了。你放心,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会伤及无辜。”陈染怀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悲伤,用格外温柔的声音蛊惑着白元奉,“我要死了。白元奉,你护着我,你也会死的。或者,你干脆跟我一起死吧。活着多辛苦,活着不累么?跟我一起去死吧,死了,才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