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美好的、纯真的、善良的,却被迫一直活在这种丑陋当中,被反复撕扯着伤口,揭开伤疤。
——该死!他怎么能忍住难过,勉强自己,对我笑得那么开心。
周钰恒再次摸出了小药瓶,用嘴咬开瓶塞往嘴里倒,却发现,已经什么都倒不出来了。
他笑了笑,随手将瓶子摔在了墙上,瓶身碎裂,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当心!魔教妖人有的是邪恶妖法,诸位小心他的同伙!”有人在暗处大声警示。
此时此刻,周钰恒的手已经抖到握不住剑了。
哪里还有什么同伙?他给花谢秋的佩玉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更何况渭南县根本就没有什么翠烟阁。至于鸢姨,应该早已住进了悦福客栈。
花谢秋唯一能求救的,恐怕也只有他赶过来的同门了。
周钰恒边打边退,一个不察,小臂上先挨了一剑。再一个转身,脸上也多出了一条划痕。
“嘶—”,周钰恒一摸脸上,蹭了一手的血,顿时心疼得要命。
——我要是因受伤而丑得不堪入目,跟白元奉不像了,那么,他就会不要我,重回白元奉那厮的身边去了吧?
——其实,我反倒该感谢白元奉的有眼无珠。又或者该感激他的刻意怜悯?和青龙毫无间隙独处的那段时日,简直美好得像是偷来的。
——但是,可恶啊!那个混蛋除了长得帅以外,到底还有哪一点过人之处?难道我终生只能当别人的替代品么?
我到底该不该替青龙争取一下?
——不甘心!
我捧在掌心里的珍宝,凭什么要对他人倒贴?更何况,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更了解、更关心、更爱惜他?!
没有!
既然没有,我又凭什么要放手?!
周钰恒用力的挥舞着傲雪,大蓬大蓬的鲜血在他眼前绽开,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反倒是思绪,先一步不受控制地四处飘散了出去。
他一会儿想到了陈欺霜在青城被众人围攻时的孤立无援;一会儿想到他失去意识时,浑身是伤,满眼是泪地蜷缩在自己手下,边喊疼,边咬紧牙关小声啜泣;一会儿想到十五月圆夜,船上那个青涩甘甜的回吻;一会儿又想起了那条小小的身影曾坚定地护在自己的身前……
——我还没来得及为他做过些什么。
周钰恒渐渐感觉到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视线里也阵阵虚影,时不时地变黑。他呼吸间除了铁锈味,再也闻不出其他的味道。只能竭力控制着身体,不让身体下滑。
但渐渐的,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了,甚至连眼皮都沉重到难以撑开。
——失算了!我竟然要食言了。
——我还没替他找好下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傲雪剑“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周钰恒喉咙刺痛,口内发苦,眼前一片漆黑。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护住了胸口,慢慢地向后倒了下去。
“快上!陈欺霜要不行了!再给他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
“对!杀了他!大家上啊!”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几声兴奋的喊叫声,吵得周钰恒更加迷糊,却又更加地清醒。
——如果我顶着“你”的名义死了,你是不是就能从此解脱,不再受苦了?
——这算不算另一种名义上的同生共死?
周钰恒边想着,边弯起了眉眼。
他焦距不定的眼波内,流淌着令人心动的爱意。
*
“你们、也配、伤他?!都给我去死!”
怪异、y-in冷、诡谲且带着透骨寒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忽不定地向小巷卷来,随着话音落下,万千虚影也跟着悄无声息地涌了进来。
他们扑朔迷离,令人难捉行迹,于频繁的起落间,急转骤停。
血水顷刻间四溅而出,无数声哀嚎闷在了嗓子里。
狭窄幽暗的小巷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重新又归于寂静。
“朱雀!小五!是我,我来了!”陈欺霜扑过去接住了周钰恒后坠的身体,慌乱地摇晃着他,“你醒一醒,你别睡,你快醒醒。”
周钰恒紧闭双眼,没有回答他。他的鲜血s-hi透了陈欺霜的双手。
陈欺霜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麻木而机械地出手替周钰恒点x_u_e止血,喂他吃下疗伤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