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VIP包房。
有关系就是好,身为一入世的仙人的我也不得不承认。
推开门,胡皓却不进去,侧身让着,手臂优雅地一挥,黑色风衣袖口收得服贴,紧紧包在他结实瘦长的小臂上。
门里想起一声开心的呼喊:“爸爸!”
我一惊,然后猛喜,心头像打翻了蜜糖。再抬眼看胡皓,只见他眉毛弯弯,笑不露齿,眼睛却黑亮黑亮的。
我避开他的眼神,轻点个头,跑进去与扑上来的儿子抱个满怀:“小望!乖!”
松开儿子,我才仔细看清他。小望穿着学校礼服,西装裤子配小长袖衬衫,领口的蝴蝶结结得有些稚拙,却看得出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的。西装小外套搭在手臂上,自然不做作。他的头发似乎用了发胶,细致地梳成了个很纨绔的发型,我不禁大为惊讶。
“小望,”我用手轻轻触碰儿子如雕像般的头发,感叹道,“你现在真能干。”
小望一扬头,下巴尖尖衬着稚气脸颊的弧线,神情有努力压抑的得意,抿嘴笑得开心。
我又一搂他,满心欢喜:“真帅!儿子长大了!”
“小望来,”被无视的胡皓开口说,“跟叔叔一起给爸爸看看。”
小望应了一声,轻轻从我怀里挣脱,走过去与胡皓手勾腰腰勾手,其他两只手分别展开向两侧,还各伸出一条腿向前点地。我这才发现,他们今天都穿的黑色外套裤子,皮鞋锃锃亮,甚至胡皓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出了个领结系在领口。真是——般配啊。
“真配,真好看,两个人都很好看。”我由衷地说。
小望经不起表扬,红了脸,扑过来笑。
雅座是在一楼半,临着个大大的落地窗。深蓝色带长而厚的流苏的窗帘束在一边,远远的街景便也能看得清楚。今夜定是个不眠夜,城里灯火璀璨,圣诞夜的狂欢刚刚拉开帷幕。
我们坐在式样简洁却铺着华贵刺金线桌布的长桌上吃饭。我与胡皓各坐一头,小望坐在侧面。
吃到一半,胡皓突然用餐巾抹抹嘴角,说:“传统西方餐桌不适合交流感情,我认为。”说着他冲我眨眨眼,又用餐巾揩揩嘴角。
我尴尬看一眼小望,又瞪胡皓一眼。
胡皓不在意,放下餐巾,向后靠去,挺直上身放松双肩,微扬头笑得优雅。
小望盯着盘里的牛排,小手拿刀叉倒也一板一眼。他停顿了一下,扫我们一眼,又垂下头。桌上静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爸爸,今天胡叔叔去接我,同学们都说我们长得很像,说这样的爸爸真是又帅又善良,可羡慕了。”说着抬起头,尖尖下巴映着两个酒窝。
我耸然动容,放下刀叉转向儿子,柔和了声调:“小望,是爸爸不好,以后我一定常去看你,接你出来玩,让所有同学都羡慕你。好不好?”
小望摇摇头,发丝纹丝不动,他认真地说:“爸爸你忙工作要注意身体。”
我一愣,问:“我去看你不好吗?”
“胡叔叔说爸爸工作太忙了,还总是胃疼。爸爸,你多休息一点吧,我可以换个便宜点的学校读。”小望答得毫不迟疑,两手拈着刀叉,手腕微微拱起,眼神认真却熟悉。
我突然心里一疼。
只是他眼角下巴,甚至是眼神,都那么像小时候的言皓。
小望与胡皓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神态动作都能让我联想到我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是我现在不敢想不敢提怎么样又都不能忘的两个人。
我笑笑,轻声答:“小望,要谢谢胡叔叔接你来哦。以后爸爸一定——多注意身体,多去看你。”
小望冲我甜甜一笑。
再看胡皓,他却微微蹙了眉,很久都没再动过食物。
送走小望前,我格外内疚地在商店给他买了好些东西。报纸上经常报道家长用金钱去溺爱孩子,却不懂孩子真正的需要,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终于车停到了自家门前,我疲惫地缩在坐椅里,几乎不愿动弹。
胡皓帮我拉开车门,见我这样,微微一笑,说:“要我抱你下车吗?”
我一下弹起,头撞上车顶:“哎哟!不用不用——”
胡皓又好气又好笑地连忙揉我的头发:“痛不痛?痛不痛?你急什么呀。”
我眯起眼睛:“痛痛痛!你你你放开,我自己来。”
胡皓松手后退一步,我连忙跳下车。
“不请我去屋里坐坐么?”他在身后声音响亮。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胡皓已经开始翻拣我车钥匙所在的一整串钥匙,自言自语:“这把不是,这把?这把应该是吧,嗯,大概就这把了。”
说着他锁了车,反客为主地带头上楼了。
我拦之不及,匆忙跟上去,气咻咻地在他身后叨叨:“喂喂,你怎么这样,我家——我要早睡的,这么晚了,你下次来不行么?”
“你这么不想我去,莫非有猫腻?”
“什么?!”
“那就是你屋子太脏,嗯,一定是这样。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10.
胡皓打开门,立刻僵立当场。我往一边缩了缩,恁是老脸也有些挂不住。
脏,乱,差的典型。此刻在极为整洁清爽的胡皓眼前展开。
我清了清嗓子,问:“还要进去么?”
胡皓投给我一个看不懂的眼神。
我低头迈步,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快,嘴里却不受控制:“我进去了,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真的。”
刚迈进玄关,只听身后砰地一声,门重重关上。
我一下呆住。他,就这么走了?
我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四周一片漆黑,我打得格外响亮。手指在墙上摸索着,半天才找到灯的开关。我侧身,准备换拖鞋。
却猛地,肩膀抵进一个温暖的物体。
然后这个“物体”张开双臂搂住我的肩。
清新的气味传来,我耸耸鼻子,抬头对胡皓说:“那个,我刚才拍蚊子呢。”
胡皓弯起嘴角眼眉:“嗯。”
我挣了一下,脚下忙不迭地与鞋抗争,好容易才拨拉进拖鞋。正想转身进屋,却又被胡皓拉住,他眼神深黑,盯了我一小会儿,突然凑近。我只觉得额头像是被温热的羽毛拂过,他便又闪电般放开我。
我跌跌撞撞冲进客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沙发上推出一块能做人的地方,对胡皓指指:“你坐,你坐,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