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字眼,何曾耳熟!
她骤然间想起当初在舞水边上那个林子里沈飞卫将死之时对她说的话:
“夏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根本就不是那随波逐流的浮云……真正的云海能够越过山河大海,滚滚之势如同千钧压境!”
“……但是夏云,这天下苍生早就没了那林,树就在那里,风,也在那里。”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是擎天的苍木,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也得给我撑下去!”
原本以为早就忘了的话语此刻却像是换了一种说辞一般历历在目。
夏云突然间很想嘲笑当初说这番话的沈飞卫——那家伙恐怕当时也是用这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她的吧?当时听着没什么,如今她反而成了劝说的那一个人,似乎能够体会到当时沈飞卫的心情了。
“我言已至此,其他的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夏云忽然放松了下来,双臂环抱,冲着程柘痞痞一笑。
“程柘,树欲静而风不止,大义从来就是个屁!可是太多人都在这棵树上吊死了,如果我不继续走下去,总觉得对那些死去之人心有所愧。该说的都说了,你好好考虑,沉渊阁的大门就在那里,你大可来去自如。”
说完,也不管程柘的回答,夏云两三步就走出了地窖。一言不发地去找沈公泽商量接下来行动的具体细节。
*
程柘在酒窖里整整待了四天。
这段时间里,在程柘的默认下除了赫连秋定点下去给某人送一日三餐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活像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
对此,夏云只是嫌弃地给出了这个评价。
第一日。
“他说什么了吗?”当赫连秋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夏云忙不迭地凑上前去。
赫连秋摇头,把食盒递给身边菀儿,“只是聊些家常,但是对于我们的计划却是提都不提。”
“切。”夏云不屑地哼了一声。
“哦,对了,”赫连秋带着乔安月回药庐的前夕,扭头对夏云说,“他说要你下去一趟,说是有事问你。”
待到夏云跑到酒窖里去的时候,便见自己随手搁在角落里的木箱被翻了个乱七八糟。
箱子早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即便程柘已经动过一遍,拿出里面器物的时候仍然会掸起一层薄灰。
箱子里是夏存修留下来的遗物——这是夏云把他拉到酒窖的时候便告诉他的消息。
“帮我。”程柘胡子拉碴的,只是淡淡瞟了一眼从楼梯上下来的夏云,从箱子里拽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浑然没有一副求人的态度,“你说过,会帮我找线索的。而夏存修的东西,你最熟悉。”
夏云也不催促,只是懒洋洋地走到箱子跟前,蹲下来,在箱子里翻来覆去地摸索着——
随身的佩剑、惯用的武器、常穿的衣物……
须臾,她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上面苍劲有力地手写着三个大字——
《山海经》。
“这本书可能- xing -最大。”夏云斩钉截铁。
毕竟那座岛上的大多数生物,全部都有所记载。
程柘之前也只是对夏存修留下来的这本小册子略有耳闻,如今乍一看到实物,登时一阵微妙。
他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积攒的灰尘,看得出来,无论是里面的纸张还是略硬质一些的封面,都已经卷地翘起,边缘处破损无数,显然是被现主人翻阅了无数遍。
夏云当年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看这本书的呢?
程柘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夏云侧脸,无端觉得夏云身上一闪而过的缅怀。
“看我干吗?”夏云抬头看着盯着自己的程柘,不悦皱眉,“看你书去!”
说着把《山海经》哗啦啦地翻开——上面的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一度让程柘有些恍惚。
险些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岛上那段堪称“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说实话这上面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默写下来。”夏云撇撇嘴,“但我敢肯定,这里面连半个字的天涯海角都没提到。”
程柘不相信地把书翻来覆去地看,却发现夏云说得完全属实。
“怎么可能?”他不禁皱眉,小心翼翼地翻着随时可能碎掉的纸张,一脸不可置信。
夏云摊手,“不过也可能还有什么是我想不到的,你多看看每一个标点,或者是笔锋的指向……我师父他特别喜欢在这些地方藏东西,但我能看出来的部分却什么都没有。”
受到了夏云的启发,程柘恍然大悟。
他的视线开始聚焦起“图”而非“字”,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中山经》的那一篇。
“夏云,你看看这里。”程柘把书摊在夏云面前,食指指了指页脚,“从中山经开始,页脚的编码是乱序的。”
“这个我试过,”夏云点头,“但无论是重新按顺序排还是按倒序排都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不,这好像是个……”程柘有些犹豫,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阵法。”
“嗯?”夏云来了兴致。
她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看程柘特别别出来的几页,只见上面的数字虽然杂乱,但冥冥间似乎有什么规律可循。
“一二在东属木,三四南方为火……”程柘嘴里念叨有词,“如果把页数的属- xing -相同的放在一起……”
程柘的声音有些急促,他望向夏云,“我能把这书拆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