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院宅比寺院里绕多了,不过每一处宅景都布置得很是雅致,不像寺院里那般素朴。
越走,眼前的路径就越小,竟有种走到了头的感觉。
子桑问空桐,公叔,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空桐说,公父给你安排的小院里,这些日子你便好好住在院里。
说时,便在一处院门前停了下来,把子桑让了进去。
日头已落了下去,只留下白日残光,照着一个人也没有院儿。
这里比在仙盘上同娘亲住的小院可大多了,一进厅,两边就分着两个居室,和一个书室,里头该有的桌儿椅儿也都精巧,一应俱有。
子桑问空桐,娘亲到时候便与我都住在这里的么?
空桐只笑,不摇头,也不点头。
空桐吩咐了旁边的人一会备了饭食上来,也问旁边的人,说让找的下奴呢?
那人赶紧应生声说,就来了。
子桑在前院后院转了圈回到院门前时,便看见进来两个半大孩子,一个与她差不多模样,一个比她高挑些,梳着环髻。
两人见了子桑都福身说见过小主。
娘亲原先不是说,她要是在府上的话,应是叫小姐么?
为何这两称她为小主呢,原来娘亲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高的那个女孩儿说,奴下名唤元秀。
矮的那个小男童说,奴下名唤通福。
空桐说这两人以后便会一直陪着你在院里住。
子桑就想,那她们便是和圆和那样了,会每日陪着她的,她点头应了下来。
空桐这就要走了,他说,不得我允许,你不可自己出院子的。
子桑这时便怔了怔,她说,公叔,这是为何呢。
天色已完全暗淡下来,院门上的灯笼照着空桐那张脸,他仍是笑了笑,他说,你要听话。
借着那灯和夜影,子桑这才看出来,空桐的笑为何与主持她们的笑不一样了。
空桐的笑里没有慈悲。
子桑见他走出院去,便也小步跑着追上去。
只是刚到院门口,身前便被一直跟在空桐旁边的人用剑拦着,那人脸方方儿的,一对眉毛上斜,倒有几分像罗刹模样。
空桐这便走远了,子桑原想着问问他,公父何时来看我,或我何时能见着公父。
还有她也想说,要不空桐,你让我先回仙盘山吧,这院子好是好,可空落落的,没有娘亲,怪怕人。
院门被咣当关了起来。
她想说的,想问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
转身时,院里的人早在屋里边忙开了,一道道儿地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子桑进得屋里,他们也收拾齐整,站在一边。
称名作元秀的那个说,饭食都摆好了,小主用膳罢。
通福乖乖儿地捧着小盘儿的水前来,元秀又叫子桑洗先手儿,再给她一方帕子将手擦干。
如此再引了她至案前。
那案上,摆着好几样东西,子桑除了有盘青菜儿是认识的,其它的可都是没有见过。
她拾起案头摆着的筷子,有些怯生生地盯着元秀,她说你们怎的不吃。
通福的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便低下头去。
元秀说,我们是奴下,得等你吃完了我们才吃的。
奴下就是没得官,没得财,没得田和出身的人。
子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案上那油花花,黄澄澄的东西,伸出筷去,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好吃得紧,便又夹了第二块,解了馋后,她才问元秀,我吃的这是什么?
通福抢着答话说,这是烧鸡呀。
原来这就是圆和一直想吃的烧鸡,想到这里,子桑不由自主地双手要来合什,说罪过,只是念头又一转,她想着,我并非佛门真弟子的。
于是她又吃了块鸡儿,再看其它几样,也是不认得的,就让元秀一样一样给她说。
元秀面上有些疑惑,不过仍是细细道来,这是鱼,这是花肉……
吃得一半时,子桑想到,还要留给元秀和通福,便不敢再吃了,其实她早便饱了,就是没吃过这些,一直舍不得放筷。
她站起身来,元秀又递了荼水给她漱口,侍候着她洗洗手,一道儿一道儿都按着顺序来。
子桑说,你们怎的做得这般好。
做得比娘亲还要细致一些,不知娘亲什么时候才来呢?
元秀说,我们生来便是做这个,要靠这个活下去的,做得久了,自然也是做得顺手的。
元秀和通福把剩下的那些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食盒拿到边上的下房里洗净收了起来,元秀她们去哪里,子桑就跟着去哪里。
元秀有时候转身总也被子桑吓一跳,便说,你是主子,这下房还是少进的好。
下房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放着一些洗具,还有些碗碟荼具。
子桑说为何不让我进呢?
元秀当时也有些愣,看子桑的眼神便有些怪怪的了,她说,贵不沾尘,便是说你们这些上等人儿,生下来就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进出的。
子桑便和她争,她说,不对的,不沾尘的人是山上的出家人。
如此,元秀看她的眼神便越发奇怪了,不过也不再和她争,她说你是主人家,你喜欢如此便如此好了。
待都收拾妥当,子桑便围着元秀和通福,总也问她们些问题。
元秀说,她有十三岁了,通福小些,才八岁。
元秀说,他们原先是住在奴院里的孩子,没有爹娘,五岁起就要学着怎么侍侯人,有时候做长工,有时候做短工。
元秀说,侯府开的价钱很高,不过只说了做一段时间便好。
她说,不在这里做了,奴院管事的会帮她们找着下家的。
子桑还问了,你们为何叫我小主呢?
元秀说,是公子空桐让这般叫的。
子桑还问他们,你们知道我公父风塑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