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世人都以为天下必是边州府世子由若的,可边州侯到底也是个急- xing -子,仗着边州离王都近,同在贺岁之时,陈兵白壁城外,以为王上不知,岂料王上暗中早调兵从后围剿,只朝夕之间,岁离之夜,两州候均落得个大不逆之罪。”
听得这些话,子桑一时头脑发混,按老者的话,与她有牵连的那些人竟都是已不在世上了。
正出神之际,老者喟然一声:“可怜庆佶公倒也算是一代明君,虽常年征战他国,可毕生不曾有败,结果到头来,膝下无子承大统,可悲,可悲。”
“伯良也死了吗?”
子桑忽地脱口而出,若是娘亲知道了这事……只是这当口她又想到,娘亲虽远住太国寺,可名义上到底也是候府夫 ,她一时急,抓过老者脏袖便问:“那那娘亲呢,伯良她娘亲呢?”
老者呵呵一笑:“没想到你这小孩还有些见识,知道长州世子名讳,听说,一律同诛,不过这候府夫人向来鲜少露面,倒不曾听人说什么。”
应该没有吧。子桑心突突得厉害,连声安慰了自己好久,才勉强定下心来。
二日醒来时,街上已越来越多人,子桑这才看见那老者模样,灰色的胡子拉碴,身上穿件黑色的粗麻布衣,破了好几个洞。
老者微张着嘴,打着呼噜,旁边摆着个碗,扔着半个咬过的馒头。
不知先生这会是否也像老者这般,在外乞讨。
巨力从后拍了拍子桑肩:“走,我们先去找收皮毛的光头老溜。”
子桑招呼了一声大雪,引来旁边一群路人的惊叫声。
原本空空的街道上此时横竖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稀奇玩意,摊贩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巨力领着子桑走到个木棚边,它位于街尾,棚边已站着好些抱着皮毛的人。
大雪走到哪里都容易被人注意到,棚边的那些人看见大雪后,一时都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
“还是头次有人带着活物过来卖。”棚内一个光头男子,身上穿半截袖的虎皮袍,走上前来,打量着大雪。
“大雪不卖。”
子桑把大雪叫近自己面前,护在身后,把身上包着的熊皮拿下来展开给光头男看:“卖这个,灰熊皮。”
光头男子伸手在熊皮上捏了捏,眼睛又看回大雪身上:“银狼的价格可是比熊皮高出三倍。”
子桑直摇头:“我只卖熊皮。”
卖什么也不能卖大雪。
第33章 我执大世
巨力在子桑耳边偷偷说,这个光头就是老溜,这一带的兽皮都是他收的。
老溜一双眼睛在大雪身上滴溜了很久,几次把价格报给子桑,子桑都连连摇头,大溜甚至还把手伸向大雪,结果大雪一下子摆出撕咬的架势,露出两颗尖牙,大溜便讪讪地给了灰熊的兽皮钱。
子桑又把那羊角递过去给老溜看:“收吗?”
老溜道了句收,然后把羊角扔进棚里,并不给钱,只说:“那熊皮剥得不好,这羊角当是折损费了。”
子桑想要争辩几句,巨力摇了摇头,两人只好作罢。
数了数那一串铜板碎钱,子桑给巨力看:“这些够买药吗?”
巨力也犯晕:“我们都不兴抓药的,不过这挺多了,应该够。”
药荘比起外围这边聚满摊贩的街要显得气派很多,与几家小的茶酒铺拢在一块儿,子桑揣着一把铜钱在巨力的带领下走近药荘。
药荘门面虽不算太大,却也是进进出出许多人,巨力说有些人挖了药也拿来这里卖,他们村里边就有个人经常做这事,不过也得有眼力劲才能做这挖药的事儿。
听他说时,子桑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门面上一张大番布,上边竟是用绣线绣成的一个人儿,描彩红缓,那唇儿眼儿都是白允沫的样子。
“你识字不?这都挂很久了,白氏家少主去年冬在怯潮弯走丢,至今还没寻到,要我说,那么冷的天头,早冻死了。”
子桑嗯了声,没具体应,提脚跨进了店里,巨力进来后还说那番面上的事:“听说赏钱高得很,许三代荣华,不吝千金。”
店里有两个伙计在柜面上转来转去,一个胖胖的,脸白的中年男子坐在摇椅上看街,打量着两人,特别在子桑身上多看了会。
子桑把原本那身世子衣衫脱了的,里边只剩着件单衣,披了件好人婆婆用羊皮逢的夹袄,不过靴子还是原来那双,布满了血污和灶泥,倒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他叫同济,会医术。”巨力亦是在子桑旁边轻声说着。
同济捧着个小茶壶,吸了口,站起来看着大雪,问子桑:“找什么药啊?”
“大叔他脸给熊抓了,躺在床上很久,吃不下饭,站不起来,流脓血。”子桑把白允沫天天给她叨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同济听。
同济摇头:“躺那么久,没得救了。”
“你去给他看看吧,或者叫罗仲给他看看。”
“罗仲是当世神医,你以为想请就能请得到的。”
同济拿了纸笔在柜面上廖廖几笔,抽了方子交给柜面里的人:“照着这方儿弄剂药。”
子桑见请不到医者,便只好作罢,她问:“白夫人可在这?”
同济拿眼看住子桑面有疑惑:“白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外边挂着番儿,她在找女儿。”
“现在满天下,只要白氏名下的药荘都挂着这样的番。”同济不以为然,伸出手来:“即是抓药,便付钱罢,吃下去不能救人,能让他顺几口气儿。”
子桑伸手掏了许多钱两就往同济手中放,被巨力捂回去,巨力问同济:“多少钱?”
同济伸出一个拳头,巨力便往他手里放下十个板,把多余的铜板都拿了回来,让子桑揣好:“你买个东西怎也不问问价钱,见过穷的,没见过像你这般穷得连钱也不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