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个实在人,紧吃慢吃,不言其它。
子桑复又把前些天抓药回去,肥猎窝里发生的事情再一一说了,巨力一家均是摇头叹息,哑巴大叔可怜,真是可怜。
正说着时,白允沫一又眼睛却在巨力身上溜来溜去,小嘴一撅,往时的少主架子便端了出来:“大雪就是给你- she -伤的。”
巨力知这是小妹妹来寻他不是,嘿嘿笑道往白允沫碗里添些烈酒,是我不对,给你赔不是了。
子桑不曾喝过酒,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只以为巨力给白允沫倒了杯荼水。
到今早时,子桑她们带的那些水啊粮啊便消磨得差不多了,便一路都没得怎么进食水。
白允沫渴着,也偷喝过酒,知碗里是酒,也不顾忌,小手扶起大碗就灌。
入白氏内室里的酒,天下绝酿,非是浮州高粱不用,非是晴春幽州水不用,非是名动天下的一品大师不能制,如此三样,酿出来的酒,自居奇品。
天下多人,单单听这三样,即不曾亲品那白氏特制酒,自也涎落三尺,口口相传。
白允沫大致以为天下的酒都是酒,只那粗碗里扑着酒香的东西,张嘴便把那通透的一碗东西灌入口中。
哪里来的醇香绵软,郁烈郁甘,独剩舌唇焦意,吐之不及,穿喉而下,烧肺灼心。
子桑看过去,白允沫两眼汪汪,小舌微吐喊着辣,她赶紧便手忙脚乱,捧着住小脸儿,对着那不小红唇儿吹吹呼呼。
旁侧三男子,一女子见状皆哈哈笑了起来。
巨力娘亲说你俩可真是亲近:“可是姐妹。”
白允沫舌头有些打圈,面儿也因着那口酒红扑扑的起来,她说:“子桑是我夫君。”
于是众人就又笑了。
一方村屋,两声狼嚎,三番酒巡声落,书生将破落的折扇小心展开,摇着步儿就往自己家屋儿去,嘴里朗朗儿的,便是:“机缘最是人间难,富贵才情荣华谈。”
子桑搂住趴在她肩头睡着的白允沫,站在门首看书生打着歪儿远去。
望天上月,比昨儿添了道边,却也离圆还有些远,也罢,慢慢儿看那新月满盈亏,细细地品着凡世遍情缺。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保持日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力求慢慢儿地更完,不想辜负大家,也不想辜负自己,更不要负了这些角色,前面那些该死的就早超生吧,主要是不想陷落到那种复仇的情节里,就早早果结了他们……
第35章 欲念苦悲
原来哑巴大叔也是个有屋舍的人。
李大叔领着一老两少来到了村东的头的破屋处,指着那上不存片瓦,下无一扇门的石头房:“再拾掇拾掇,过个春夏秋,撑到冬时再修厚实些,也是能住的。”
村里人都听说,哑巴家的老少从肥猎窝里搬了出来,个个来瞧热闹,也有老的认得哑巴他娘,便是旧事重提,说起了陈年往事。
旧事总是多唏嘘,说的却并非哑巴之事,老叟老道,嘿嘿得意,尔等哪里会知,这哑巴原是有个童养媳的。
哑巴和他爹都是把猎好手,家里自是比寻常人殷实些,于是买了个身世怜人的女娃回来自小养着。
往事回溯,庆安十二年秋,南凉与东陵国修战事于玄州景州一带,百姓多有奔逃,内里却不断往外抓壮丁。
哑巴年方刚十五,未来得及与那执拗的童养媳把兄妹情,变夫妻情的事情说通,便抓了去。
庆安十二年冬,时值大雪,此处虽小,却偏受流祸之人来栖,说是离俗世远,避乱圣地。
人口一时满涨,冬,不宜建屋,外来人便东一家,西一家的借住着,或有适婚者,便三三两两地把喜盖儿一敷面,一对首,就同睡了一个窝。
有女子,年方十五,生得若晴雪红梅,粉黛绝佳,身系华裘贵领,青丝华发,后跟有下奴三两,施然款步于村中,无人敢以卑贱之身,去迎她倾世容颜。
风雪中,三两圈,便行至一厚实村屋前,见有女子着单衣持帚扫雪,吐气成雾,混然不觉有贵人过往。
偏周遭都是下里巴儿的人生生来看她一身贵气,单衫女子却视若无睹,真是教某人自觉落了面子,一身华衣飘然而前。
这外来女子,玉指轻绕,硬是把一身上好的裘衣盖到了扫雪的女子——那村里常说的童养媳身上。
雪总也是扫不尽的,持帚之人这才停了手中活计,兴眸对看。
一个是眸中含雪,一个是眼中带花,一个凤眼微眯,一个眉头轻皱。
“你家可有闲屋与我小住两日。”
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正有喜屋一间。”
原是想着被轻薄了罢,进了屋,却真真红红艳艳一片,对烛未点,案头百年锁,挑帘杆,对红绣鞋,落红锦布样样新鲜。
再去看那扫雪人,已扑去满雪残雪,自套了身厚袄,将那捋得顺直的裘衣递回了她肩上:“住一日,给三称银子。”
口气倒不小,也不想我给不给得上。
不过算是间好屋,于是就落了下来,下奴也被收拾着,安排到了灶房睡。
晚时还候了饭,一样也是算了银钱的,灶间忙得额心沁汗的女子,将钱银点了算,算了点,慢慢收起,便埋头吃饭。
“你收了我的钱,总得告诉我声你的名姓罢。”
女子爵着肉,就着酒,这才想起来,原来她其实是有名字的。
村里人连带着总也喜欢叫她哑巴家的童养媳,家人也就慣着她叫媳妇儿,久了竟忘了原身的名姓。
糙酒入喉,唇色薄润:“罗衣。”
“听着倒不像是这乡下人家的名字。”
外来女子吩咐人取了自家鲜酿,把桌头糙酒换了下来:“今夜风雪深,当是美酒暖腹好时辰。”
罗衣好酒,酒里有梦,梦里有少时闲庭,有温炉暖室,有锦衣群奴,有昔时至亲骨血情深,有的,是一去不返的繁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