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哪个人傻到陪着人流眼泪的?
医师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眼泪却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下来。被青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医师,笑起来都和梨花漩开似的,美得人心里扎刺一样。
郁泉秋又开始一边损她一边又哭又笑。医师不言不语地听着她话里话外的刺儿头儿,一边滚眼泪。
医师的眼泪纯粹是被熏的。她却不知道自己为啥想哭。
说给人听,可能人家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送她:浪荡女人,就是矫情。
好么,她白得了这个名儿,不坐实了可不行。
她几乎现在就想借着这个恶名声,做一些属于这名声该有的事。
比如裸着身子站起来,气势汹汹地一把抓住对面衣冠楚楚医师的衣裳,质问她,你他妈的是啥意思,对我那么好,是真看上我老娘女儿了?!那你把我摆哪儿去了?!你他妈眼瞎了嘛,我怎么就比不上我老娘女儿了?!
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好生生的把人惹得心思动了就跑,和那些艹完了人就拉上裤子一脸仁义道德的男人有啥区别?
“我们打算,回去就结婚了。”医师望着火堆,忽然出声说。
声音细细慢慢的,听在郁泉秋耳里却比炸雷都响。
她憋了好大的一口气,在心里也给自己打了好几次气,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都被医师的这一句话炸散了。
也无怪乎她老娘在前头那个男人把她抛下跑了的时候,说她傻不愣登的。
可不,人家对你稍微好一些你就欢喜上天了,其实人家心里你连条臭虫都不是呢。
下贱的女人,就是爱高看自己。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想要我的礼金?”郁泉秋笑呵呵的看着眉目寡淡的医师,“我可没钱呢,想从我身上榨油水,你可走错路了。”
“也没什么,知会你一声罢了。”医师神色平淡地说,“好歹我们算是沾点亲戚关系。”
“也对。”郁泉秋了然地点头,不客气地走到医师面前,伸出手,笑嘻嘻地道,“既然咱们算是亲眷,看见妹妹这么苦的分上,兰医师你要不要给点钱,接济一下?”
兰善文没说什么,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来三十块钱七八张粮票放在她长了茧的手心里,末了,还贴心地与她说,“这地方的路被雪压塌了,有了钱和粮食也用不大上,你要是乐意,就跟着咱们去山路边铲雪吧,这任务是省里派下来的,每天管吃饱饭,管烤火,而且,还有工钱拿。”
哎呦喂,怨不得隔壁的医师神秘兮兮的说话都说不清呢,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
郁泉秋把医师给的钱都装进一边烤干了的衣裳口袋里,挑了挑眉头,问她,“兰医师,这任务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双年他姑姑透给我们的消息。”医师很坦诚,毫无保留地跟她说了她们走后门的事。“这本来是省里派专人下来弄的,用不上我们,双年他姑姑现在是省里的秘书长,所以我们才能弄到这份差。”
双年,双年。叫得可真是亲切。不过,啧啧,有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就是好,从来不用担忧吃饭睡觉问题,还能做一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来骗骗人家对她的感激。
怪不得她老娘老是让她找个靠谱的男人。
她肯定是被催得都糊涂了,竟然往女人的身上打主意。
男人是水,女人是鱼,鱼哪能离得开水?
像她这样没钱没势的女人,谁看得上?
只有爱美色的男人了。
“耿医师的姑姑可真是疼他。”郁泉秋笑呵呵的表示理解,“他肯定是独生子。”
“不是,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医师摇头否定了她关于自己未婚夫家庭的猜测,也不愿意与她多说,只是犹豫着,又把身边的大衣递给她,“郁同志,你别冻坏了。”
这一次郁泉秋倒是接了她的衣裳。且接得格外的殷勤,笑眯眯地拿了她的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感谢医师说,“兰医师你可真是好人,这大衣看料子挺好的。”
“你想要,就送你吧。”医师领会了她的意思,怜惜看她道,“我还有几件的。”
“那我就收下了。”郁泉秋异常不要脸的对医师笑笑,拍她马屁说,“俺们这些穷人,怎么也买不起衣裳,兰医师你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兰善文没说什么,对她虚弱笑一笑,又往火堆里加了根柴火。
☆、第 19 章
雪铺得厚,冷也真是冷。
就算她身前被火炙烤着,身上还披着医师的大衣,都不能把那股冷意去掉。
那冷好像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冻得牙齿发颤。说话也不大利索。
兰善文唤她唤了三次,她没听清后,医师有所警觉了。
就着火光,细细看她的脸时,才发现,她竟然满脸通红。
这分明是发热了。
“郁同志,郁同志……泉秋,泉秋,你头晕么?”
犹豫地走到她身边,医师蹲下来,细声慢气地问她,“泉秋,你头晕么?”
“什么头晕,我不晕啊。不是听人家讲,坐车才晕呢么。”郁泉秋回了她一个傻呵呵的笑,继续裹着她的大衣打寒噤。
她的衣裳被雪浸得- shi -透了,里头脱得干净,只披着一件大衣,也怨不得会发热了。
可是这地方,又没得药,要是双年他们一时找不到她们,可怎么办?
兰善文忧心地想着,抬头看看她通红的脸,伸手试着贴在她额头上。
“嘶……”好烫!
这明显不是一会儿发热就有的热度,最低也是今儿早上就发热了。
这么推算,她该是今儿早上发着烧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