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就说,我还能堵你嘴不成。”陆一鸣说道。
废话真多。
他敢打包票,他要是真被激起好奇心问了,这死驴妖反倒不愿说了。
——呵呵,当年我也曾做过一个好人。
——那年月,提起我海兰察,京城还有谁不夸一声侠骨仁心?
——可惜当个好人,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上不能感动天,下不能感动地,只不过获些虚名罢了。
陆一鸣听得兴致缺缺,但仍是发现了一个地方:“你不是姓花?”
——花莫言……那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他说我原先的名字与我八字相克,所以后来换了一个与我八字相合的。
“你师父?你是说莫老道?”
——他怎么会是我师父!莫老道是莫老道,我师父是我师父。
——我师父,是个得道高人,跟莫老头儿这种半路出家的,不一样。
——我自幼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整日捣蛋,被我父亲送到了佛门,想让我学会清修,却不料我把佛门给烧了。
——后来他便改送我到道观,指望我能受点淡泊无为的熏染。却不料我半分淡泊都没学到,倒遇上了我师父,学了不少法术。他道法之高深精妙,我学了近十年,也学不到他的万分之一……但也足以让我在睥睨常人了。
“那你到底怎么变成驴的?”陆一鸣打断他。
再这样任他信口说下去,陆一鸣觉得自己怕是连这位海兰察家里有几个福晋几个丫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花莫言沉默了好久,像是消失了一般。
直到陆一鸣将近睡着之际,他才呢喃着说道:——被j-ian人所害。
j-ian人?!
“哈?”陆一鸣被他这一句逗乐了,不亚于听到一只乌龟在嘲笑一只王八。
——我师父有天跟我说,他已经教得差不多了,要去云游四方,我便下了山,回家过我的清静日子。
——原本炼炼丹,修修法,倒也不亦乐乎,却不想有天早晨,宫里的执事太监突然领着一干黑衣蒙面人发来一道圣旨,说有人举证我作法诅咒朝廷重臣,让他一病不起。我百口莫辩。只因那位大臣确与我家有世仇,与我父亲有过口角,我也曾当众放言要他不得好死。不想就这样被其它仇家得了个把柄。
“然后你被砍了头后就投了驴胎?”
——我没有死。
——所幸祖上建过功勋,有免死金牌,圣上念旧日情谊,没有处斩,只判了个满门抄家流放。
说完这一句,花莫言又消失了很久。
像是歇息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如溪流,继续潺潺而出。
——抄家那天,家里其它人被囚车拉去了别的地方。只有我被单独拉到了一个密室之中,那里……站着一群蒙面黑衣人,我向他们苦苦哀求,诉说我父亲的冤屈,说我们被j-ian人所害。
“然后呢?”
——领头那个人笑着说,那又怎么样?
说到这里,花莫言的声音颤抖起来。
——他继续说道,你师父偷走了我们的东西,还把我们的东西教给了你,那你就代他受过吧。命,给你留着,只是……
陆一鸣渐渐被勾起了兴趣:“只是什么?”
花莫言说着,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仿佛重新经历了什么苦难。
——只是,你现在这副皮囊,要给我们办事,恐怕不太方便……送你一个更好的吧。
——哈哈哈哈!就这样,我的魂魄就被他们用法术装进了那块黑乎乎的皮囊里。
“就这样?”就这么变成了一头驴?
陆一鸣听得一头雾水,“你以前不是自吹道法多么厉害,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在这些人面前,我所有的法术,半分都施展不开。就好像他们身上藏着磁石,能将我所有的法术吸附而去。
——后来我才知道,我师父与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怪我当时年轻气盛,忘了师父说过切不可在人前秀技的嘱托,曾在亲戚面前露过一手除妖的小伎,哪料到人多眼杂就这么传了出去,招惹来这些人。
“所以,是你师父害了你。”
——不是!他也没有料到……
陆一鸣笑道:“那些人如此深不可测,如果他真的怕那些人找上门来,必定不会把这些见不得光的法术教给你这么一个外人。因为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这个我都能想到,你师父会想不到?我不信他能比我还蠢。真为你好,更不会教你了。你肯定也早就想到了吧?”
花莫言没有应声。
半晌他才喃喃道:“兴许是这样,但我却不怪他。若是,若是没有仇家生事,我也有那一世安稳。”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随你吧。
陆一鸣话锋一转:“……话说,你和莫老道是怎么认识的?”
——我日日被那群人驱策赶车,终于有一天,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争斗,我在乱中乘人不备挣脱缰绳跳入深崖,幸得那副皮囊金刚不摧,才得以成功逃脱。
——在崖底,我恰好遇上了刚刚长皮的莫老头儿,他看中了我要我做他的坐骑。呵呵,真是一段缘份哪。
“对了,”陆一鸣总算察觉到了点什么,“今天你怎么突然跟我讲这么多?”
以前驴妖除了喜欢挖苦讥诮,很少像这样有问必答。
——因为,我今天心情好。
陆一鸣哦了一声。
——有些事情,今天再不告诉你,以后就没机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