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头,微低,扒开头发,也没发现任何伤口。
窗外有一道黑影低低掠过。
陆一鸣瞥了一眼,借着月色,认出那是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竟也不怕他,而是徐徐落在了窗台上,与他对视。
“有种来抓我呀。呱。”它说道。
陆一鸣听懂了它说的话。
有些啼笑皆非。
这只黑鸟竟然在挑衅他?
他皱着眉将全部视线锁定在乌鸦身上。
灯光和月色之中,乌鸦浑身的黑羽泛着淡淡的白光。
一双乌亮的眸子里,煤油灯的火苗在跳耀。
从它喙的形状和眼珠子的大小,陆一鸣认出了它。
那是之前,他变成铜蓝鹟时,送过他一条蚯蚓的那只乌鸦。
不由咧嘴:“呵,是你呀。”
“呱。”乌鸦莫名地有些心虚,心想:怎么好像他认得我?
“……你主子是金叵罗吧?”
记得上次,这只乌鸦亲口说过什么“主人”,陆一鸣再怎么样也能猜得到八成了。
毕竟,金叵罗身上长年笼罩着一种晦暗的气息,跟乌鸦这种生物倒是极其相似。
一种浓浓的同类感。
尤其金叵罗在的时候,院子上方总是盘旋着一堆乌鸦。
难不成,金叵罗是只乌鸦精?
陆一鸣忍不住有些好笑。
“呱,呱呱。”乌鸦看着陆少爷脸色似笑非笑,不由得有些发毛,急忙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过路乌鸦,不敢再说话。
……他怎么猜到的?!我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跟金叵罗说,今晚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陆少爷的声音淡淡地从窗户里传出来。
煤油灯已经熄灭。
月亮也掉了个头,从房子的另一面坠去,照不到这边的窗台了。
房中一片漆黑。
床榻上的人发出均匀的呼息。
衣袂翻飞的声音从窗台响起。
很轻。
如同苇叶蹭过窗叶。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头。
伸出手,想轻轻抚过榻上人的脸颊。
伸到半途却顿了一下。
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团火焰,触到他便会腾起扑不灭的烈火,将自己烧成灰烬。
冷不丁,床上腾起一个东西,攫住了他的手。
温暖,柔软,带着纤长的指骨。
是陆少爷的手。
陆一鸣把金叵罗的手拽到自己悄悄睁开的眼前,有些沙哑的声音笑起来:“气消了?”
他根本没有睡着,也根本睡不着。
他只是在等待。
……谁知道这个畜生还回不回来?
“没有。”
黑暗中,金叵罗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却没有抽回他的手。
“那你回来作什么?”陆一鸣奇道。
金叵罗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恨恨地道:“你叫的。”
陆一鸣发出爽朗的笑声。
笑完,他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我想过了,有些事……其实你不说就不说吧。”
见金叵罗没有回话,陆一鸣便偷偷往上扫了他一眼。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轮廓,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陆一鸣继续说道:“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东西,是猫也好,是鸟也好,哪怕是根蚯蚓,反正都归我养着了,又有什么差别?”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东西?”金叵罗听他说的话,嘴角嘲讽的勾起。
“不知道。”陆一鸣闭上眼睛,喃喃地道。
反正现在困得就像一碗浆糊。
金叵罗他身边侧身躺下,懒懒地看着他,有些倨傲地问道:“哪里像猫了?”
陆一鸣把沉得的眼皮挑开一半,略有些惺忪地笑着说:“现在就像得很。”
至于哪里像,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金叵罗顺势拥他入怀,舔过他的上唇。
“还像吗?”
陆一鸣没有吱声,只是把脸侧开。
金叵罗把他的脸扳回来,轻轻张|嘴|含|住他的唇珠,用尖牙轻碾了两下。
低低的声音带着磁x_ing。
“这样呢?”
等不及听到他的答案,金叵罗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双唇。
陆一鸣退了退,皱起眉头道:“不是说了吗,不要总是搞得黏乎乎的。”顿了下,他挑起眉梢,“像猫怎么了?难不成像根蚯蚓比较好?”
金叵罗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圈在陆少爷肩上的手却收得更紧。
话说起来,祖父也曾经化作一条黑狗……
脑海中的记忆有些模糊起来,那天看到的景象,也许真的是自己的梦呢?
“滚滚滚,滚得越远越好。”陆一鸣白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一眼,心中无名火起,丢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过了傍晚,在外面胡乱吃了一餐饭,陆一鸣才消了点气,慢慢往家里踱。
即将到家门口时,一条毛色灰黑的土狗擦着他的裤腿从他身边蹿了过去,把他吓了一跳。
边迈上家门前的台阶,他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养的那条狗。
阿黑。
还真有点像呢。
“如果我告诉你,你几天后会猝死,你会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金叵罗冷笑了一下,凉凉地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