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粥棚旁边维持治安的士兵见状连忙凑了过来,想把这个闹事的人给拉开。这里的异常几乎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秦校长和汪排长也在往这边张望,排队的和蹲着的灾民也扬起了脑袋,一边大口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眼睛滴溜溜转着,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妹妹?我说你们当官的真是不嫌头上屎盆子多,”六癞子力气大,一把挣脱了前来拉扯的士兵,- cao -着口粗嗓子,满口喷粪,“难不成你爸爸真的和她做□□的娘睡过啊,看来大官好的也就这一口嘛,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不错吧,喜当爹还乐滋滋的。”他越说越来劲,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落下。
汪排长- yin -沉张脸觑着太阳- xue -边青筋暴出、牙床死死紧咬的顾慕羽,大手一挥:“你们都没吃饭吗?还不赶快堵住他的嘴,把人给我拖下去!”两侧的士兵得了令,立马发力把他制服住,关键是没再让他多说一个字,就把人反剪着手拽下去了。
所有的人虽然没敢大声议论,但是目光流转里满满的都是戏,灾民倒还好,他们不过当这是件宅门秘辛罢了,聊两天就会遗忘,因为这与他们的生活并无干系,也许他们会有些嫉妒和不满,但那也只能藏在心里,说出来就不知道自己会否身首异处了。
可是学生们的心思就难猜了,大家背后都是差不多的势力,谁家在明面上不是光鲜亮丽的,就算偶尔传出些杂闻,正主面前多得是视若未闻的人,不过这一次顾公馆的隐私就这么直白地让众人看得清楚,背地里与顾斯年和廖志远不和的人家不知道又会借机搬弄是非多久,真真假假都不重要,在波谲云诡政局里,真假只在掌权者的一念之间,就算私生活的一丢丢秽乱动摇不了人的地位,但至少会在旁人心里留下根刺,有朝一日积怨深重,刺就会深入肺腑,连同着其他的攻击之势把人置于死地。
顾慕羽死命掐着自己的掌心,告诫自己要忍着,现在自己越解释,在他们看来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的小烟罗之优秀足够堵得上悠悠之口,况且就算那个臭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又怎样?那也是他们顾家的事,顾公馆的家事还轮不着一群外人来置喙!顾家是顾斯年、李烟罗和她的顾家,其他人想什么、说什么最好都给她憋着,惹急了,那就鱼死网破,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我不是顾家的女儿。”李烟罗斜眼环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同学,冷冷地说着,她平时本就一副不搭理的态度,此刻的话更像是从千年冰窖里破出来的一样,明明顶着日头,却让那些学生都止不住后背发凉,“顾秘书长不是我父亲,我姓李,他姓顾,我们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
“嘁,他们都给你办了场那么盛大的舞会,不就摆明了是正式把你接回顾家吗?再说了,就一个姓而已,改不改都那么回事,装什么装!”学生里不知道哪个女孩子冒了一声出来。
“说得对。有本事啊,你就离开顾家,在顾家的护佑下,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觉得自己不要脸吗?”另一个女孩子也应和着,她同李烟罗在同一个班级,早就因为李烟罗抢了她第一的位置而对李烟罗没好脸色,而且她还是孙师长的表侄女,对,就是那个在酒会上被顾斯年两三句话就挤兑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孙师长,“小□□。”最后三个字这个女孩子顾忌着自己的淑女形象,没敢说出声来,只做了做口型,却还是被李烟罗一眼抓到了眼底。
“要我离开有什么难的?我同顾家清清白白,要说有纠葛,那也是他们有恩于我,用我的离开换回他们的好名声,我有什么不值的?”李烟罗清楚地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是怎么编排她们家的事的,顾伯伯和阿姐不在意,可她不能不在意,她不能让他们因为她而受人轻视,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有没有她都得是最好的,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一丝一毫的。
李烟罗还欲说些什么,却听得顾慕羽突然暴吼一声:“李烟罗!”她从来没在顾慕羽口中听到她如此愤怒的话语,而且还是连名带姓地唤她,她根本不明白顾慕羽这是怎么了,呆呆地看着身旁这个散发着想要杀人气息的女孩,“阿姐?”她干涩地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伸手想要去拉顾慕羽的手。
“别叫我阿姐!”顾慕羽怒不可遏地打飞她的手,浑身发抖地指着李烟罗说,“你不是要离开吗?那你走啊,走了你就别回来了!”她扔下这句话就拨开前面的人群飞快地跑开了。
“哟哟哟,这才知道你是她的私生妹妹就不要你啦,还姐妹情深呢,不过就是把你当做小丫鬟养在身边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害臊。”刚刚那个孙师长的表侄女幸灾乐祸地说着。
李烟罗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要追出去,可是脑海里顾慕羽那句“别叫我阿姐”生生绊住了她,不是因为她被这句话伤到了,而是她竟然想回答的是“好”。如果她没有留在顾家,如果她不是顾慕羽的妹妹,那她有没有一丢丢可能同顾慕羽在一起,不是姐妹情深的那种。
不是姐妹?
那是什么?
李烟罗猛然睁大了双眼,一把按住了因为某个不能言之于口的想法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都在胡想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有一丝丝兴奋?那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藤蔓一般肆意生长,把她的整颗心缠绕得密不透风,直叫她想狠狠拥抱顾慕羽,让心上的藤蔓伸出枝条把两人都裹在一起才好,如此便再也不会离分了。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周校长在一旁忍不住发了话,他擦擦额头的汗,这都叫什么事啊,带学生做个实践还能捅了这么大篓子,不知道他扣下的油水够不够给顾秘书长家的这两位千金赔礼道歉的。他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汪排长说:“汪排长,你看学生们做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把他们带回去,咱们下次再聚。”
汪排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派了士兵又一路把人送回了岸边,候着他们安全上了船,往南岸驶去,才继续安排着其它琐碎的事。
李烟罗自然还是坐上了回南岸的船,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校长故意的,她和顾慕羽还是在同一艘轮船上,只是这一次她俩一人倚在栏杆上深深凝视着江面,一人站在她身后远远的位置深深凝视着她,都是默不作声的模样,出奇一致,却又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