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调查了半年。然后便是又给暗中监视了一年多。然后这风潮才落去。此间之遇。真是难以对人言说,然而一想到原子弹之父。堂堂的大学研究所所长奥本海默教授也是给原子能委员会于听证会后宣布为政治不安全人物。我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此次回大陆不成功。又试探几次后也是屡屡被拒。理由是国家安全。。我也是心灰了。台湾方面打算将我们这一批留学生返台。不过我了无兴趣。再说一年多后。麦卡锡倒台了。反赤色的风潮才从美国渐退去。不过我却是被告知。十年之内不得归大陆。这也是美对大陆方面科技封锁的一部份!!”
“再十年后。大陆风起云涌。十年文革展开。风雨如晦。我闻了也是意冷如死。索- xing -在美国一家科研机构担任了一个职位。然后又是取得了美国国籍,这样一担当。又是十多年,岁月如梭。八五年中美科技交流,我作为首批学者回大陆。然而后来后你也是知了。竟是人事皆两非!!”
“伯玉才高我十倍。多才多艺。与浅眉正是一对天生伉俪,他们两人竟是先我而生。我柳仲文尚有何面活于牙世上!!”
说到这里。柳仲文已是涕泪淋漓!!
………
是啊。人事两非!!自己父母也是故去。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两天中。听着柳仲文的话。两下对照。她才明白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为什么自己父亲会在残疾后仍被一批叫嚣的暴民扛在街上架飞机。而年小的自己便只能躲在一边悄悄的哭泣。并且一开始就给人叫上特务崽子的绰号。在童年时。没有小孩子敢与自己玩。只是他们三五成群向自己扔小石头。将自己割的草扔得处处都是。然后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
为什么父亲眼中总是带着深深的忧伤与不屈。他拒绝在那些伪造的证词上签名。于是他就受到更多更残酷的对待。自己还记得那个戴着眼睛还有几份稚气的姓卫的红卫兵头子杀气腾腾的话,他隔三差五就前来显威风。带上一批同样狰狞的喽罗!!
“林怀民实在是个死有余辜的顽固国民党和美帝敌特分子。他不是死猪浸眉眼不皱么。对抗人民专政么。我们打。看这棒子硬还是这骨头硬!!把他两指吊起来!!”
“这小崽子怎么办。??”
“把他踢出去。果然是特务胚子。长大后又是一个…”
…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当时年幼的自己不明白。别人对父亲是这样凶横无礼。为何自己的亲人也是对父子两人一样的冷漠刻毒呢?
现在想来。很正常的啊。林家本来就是地方一大族。自然是所谓的人民专政对像。地主坏分子了。自从新政权成立后。他们当然是被压在底子下。(可叹的是远在美国的父亲居然一点不知,如何知道他还会会来吗??)。不得不夹尾巴做人。在风潮中当然要表现得比别人更忠心。更拥护所谓的火火红红的*。来表现自己等人已是洗心刮面。重新做人了。
越怯懦的狗叫得越响。越卑劣的人就越发的靠迫害别人来维护自己。自然了。有林怀民这个挡箭牌在。他们当然要像要将他推得越前越好。这样他们那一批人才能有稍微的安全感!!再说现在掌握林家的又不是林怀民的父亲了。他也不再有亲人相识在。不将他推下地狱。谁下地狱呢?!于是乎。漠然的结果必然是刻毒。他们是把自己的仇恨全转移发泄到父亲身上了。这一批懦夫与小人!!
林怀民不是在美国留学过么。那么他就一定是资产阶级反动分子。他老婆不是国民党方面有关么。那么他还能与万恶的蒋匪帮脱得了!!他不是有学识吗。那就是反动学术权威。其心可诛!!他不是不肯交代与美帝蒋匪勾结吗。那就是万恶滔天。蔑视我们伟大的红卫兵,与人民群众顽固对抗。自寻死路!!
许多伟大的人物也因局于形势。苟且屈就,自污自己。然而最后也无损其伟大。不过林紫纹的父亲却是太过耿直。也是太过天真了。他相信黑云只能蔽住明月一时。不过可否想过那一时可能会是长长久久,甚至可能永无翻身洗名之日!!
泪水一串串从林紫纹面上淌下。爸爸。你为什么要这样正直。为什么要效玉碎而不与瓦全呢?
在这样的苦难日子中。父子两人相依为命着。漫漫长夜中。父亲一天比一天老去。一天比一天衰弱了。瘦弱的儿子也是一点点长大。七六年。浩劫结束了。不过又有什么用。
自己不是千辛万苦才感动了安老师。于是才能勉勉强强上了学。在那时候。人们心中余悸未去。对于他这等特务走狗分子都敬而远之。安老师又是担当了多大的责任!!在学校中。自己就是一个陌生人般。同学们都不与自己相识。从不与自己玩闹。并且时常捉弄自己。将自己为交学费的柴踢散。扔到- yin -沟中去。在放学后。指着自己取笑。将自己痛打。
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缘故。也是因为他们的嫉妒。为什么在班上这么多出身好的人。都是没有一个学习比得上这个小特务的!!
忍着身上和心上的痛。自己念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再也上不了。因为父亲身体快垮了。则周围的冷漠与狠毒则是一胜过一日。特别是林家的人。因为政策变了。没收的家财又回来了。他们依然趾高气昂…
初中高中就是自己不能上了。教自己的是安老师。他一三五前来这个简陋的小屋中授课。有不懂的自己就问父亲。他那时候才知父亲学识有多渊博。简直是如大海般。于是他很小时就知道在遥远的地方。还有很多国家。天上还有很多星星。世间有这么多好玩的事物。这么多不同的人…
许多公式定律。父亲一语就点明了。许多复杂的难题。在父亲小木棒下。毫不为难…此外难得有空闲时间。父亲就与自己作戏。从教那口吹的土耳其进行曲。到手把手在黄土地面上划的围棋,难以揣摩揭后又是令人拍掌叫绝的谜语…于是每个下雨天。就是自己最快乐的日子!!
现在自己还是记得。潇潇洒洒的雨夜。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自己与父亲就着一个简陋的木棋盘下着同样简单到令人发笑的棋子。只是两人都是全心身投入。忘了饥渴…
那种情景又令人双眼发酸了。林紫纹全身僵直了起来。她又感到咽喉在发硬。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