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初摸了摸那人的头发,却无奈地看着自己虚幻的手臂堪堪穿过那人的身躯。
“你该走了。”十九不知何时出现了,他立在沈叶初的身边凉凉说道,“再不走,你就魂飞魄散,再不能转世为人了。”
沈叶初泪如雨下,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
怎么下雨了,周甫年摸了摸脸上的水点,伸手将身边的酒坛推开,艰难地坐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韩天头还有些疼,他静静地看着游戏舱内的顾小西,游戏结束已经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有醒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顾小西幽幽睁开眼,茫然地坐起身,发现韩天就坐在游戏舱边,无言地注视着他。
顾小西觉得脸上又凉又痒,他伸手一摸,却摸到了满手冰凉的水迹。
“我为什么哭了?”他不解地看着韩天。
那人递给他一张纸巾,担忧地问,“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顾小西想了想,捂着心口道,“这里疼的厉害,脑子里有点空,我们是刚从游戏里出来吗?”
韩天点了点头,扶着顾小西坐到椅子上,“昨天我们在你家喝酒,我喝醉了,今天上午我提议玩‘筑梦乐园’,于是我们玩了《西林王》。”
“《西林王》……”顾小西喃喃道,“是,西林王,我玩的‘沈叶初’……”
顾小西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西林王’,我是‘沈叶初’?”
韩天点了点头。
顾小西心内觉得不对,他疑问道,“我为什么不是‘军师’?你又拿了我的管理员吗?”
顾小西摸了摸颈间,发现玉葫芦仍安然挂在自己脖子上,他觉得脑内一阵钝痛,“玉葫芦还在,你也不是‘军师’,可我为什么是‘沈叶初’?这个脚本里没有这个角色!”
顾小西茫然地望着韩天,那人满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却不发一语。顾小西两手捂着头,仔细将剧情回想了一遍,发现令人窒息的悲伤从脚底慢慢弥漫上来,一直到头顶,将他全然淹没。
顾小西想起了与周甫年的点点滴滴,甚至那些难以与外人道的亲密与痴恋。
他看着周甫年,狐疑地望着他,“你做了什么?你动了‘筑梦乐园’?”
韩天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动你的游戏……”
顾小西质疑道,“为什么每次同你一起进入游戏,剧情都会不一样?你是不是给我的游戏加了扩展?”
韩天叹口气道,“我没有。”
顾小西跑到主机前飞快地调出游戏后台,发现游戏版本还停留在半年前更新的那次,也没有任何修改的痕迹,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转过头看着韩天,“我为什么会是‘沈叶初’这个角色,还跟你……”
顾小西有些难以启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游戏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而自己心中溢满的悲伤与绝望为什么又是这么真实?
这样强烈的共情与代入感,到底从哪里来的?
顾小西有些慌乱地走到游戏舱边,踉跄着爬了进去,颤抖的双手举起头机就往身上戴。
“你做什么?”韩天跟过来按住他的手拦道,“你累了,需要休息!”
顾小西看着韩天,声音有些不稳地说道,“我们再进一个游戏吧,玩一个我们之前玩过的……”
韩天将头机从他手中夺走,难得严肃地说道,“不行,你不能再进这个游戏了,你现在心态不适合这个游戏,你得休息。”
顾小西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他眼睛转了转,看着韩天说道,“就玩《碧穹天》好吗?”
第18章 第十八章 暗灵
18
五七看着悬在空中的葫芦里的彩光一丝不漏地注入到柜档中的容器中,伸出手来将那葫芦接在手里,放在耳边摇了一摇,空荡荡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将瓶塞摁了回去,将其缩成扇坠大小收进了袖子。
这一日的当值也算结束了,五七不动声色地向外移动,像一株笔挺的劲松。
有幽沉低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档库里暗自涌动着,像一股y-in寒恻恻的冷风,忽强忽弱,似有若无。若仔细听,却又听它不着,可不经意的时候,它又从身后悄悄冒出来,在耳边不怀好意地吹着凉气。
还有一些s_ao动的暗灵碎片,他们是夹杂在那些灵识里的恶能,由于生前执念太重,连洗灵都没办法将他们彻底剥离。他们故作乖巧地躲藏在灵识的缝隙里,待无常走后,又日夜修炼,从这y-in冷之地汲取少的可怜的世间精华,天长日久,便从灵识中萃锻出来,寻着个机会,便要作祟。
可碧穹天的手段也是他们领教过得。这里日月无光,天衣无缝,像个密封的铁桶一般埋葬在三界外的腐朽土壤里,就凭一两个成了精的残魂败识,若想成事,也得等到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可他们总也不能安分于室,躲在柜案的角落里,冷不防出来绊人一脚,或者在背后敲人一下,也是顶晦气的事。
那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暗灵,生前名叫胥蕤的,仗着自己在蓝柯司修为颇高,胆大包天地钻进了黑无常九零三的袖口中,妄图跟着他走出这不见天日的囚牢,谁知被九零三抓了个正着,当场将她捏了个粉碎,彻底地魂飞魄散。
自那之后蓝柯司的暗灵便消停了许多,纵使有那些个心思活络的,或想趁机逃跑,或想伺时还魂,抑或是像那胥蕤一般看上这无常厉鬼,春心萌动,情难自已的,纷纷偃旗息鼓,夹起尾巴好生藏了起来。
五七经过那一排排高不见顶的巨大柜案,经过那一世世的割舍不断的恩怨情仇,一个错肩便是永世,一个转眸就是万年。
五七突然站住了脚,从西北方向,分明有一股熟悉又微弱的力量在悄悄地呼唤他。
五七朝那边看了过去。
那里y-in沉幽暗的,跟档库里其他的地方没有任何的不同,五颜六色的葫芦整齐地摆放在柜案上,发出幽暗的光。沉默无声的无常穿着黑色的长袍,在柜案下忙碌行走,跟黑暗溶在一起。
可五七越看,却觉得那孱弱的力量好似生出了无数个触角,轻轻拽着他的衣角,揪着他的长发,牵着他的双手,连背后都有力量在推动着。
那力量似哭似笑,在耳边缠绵不绝,
“你来看看我吧……来看看我……”
五七莫名地就被那力量引了过去,他走进那列标号为一五三七二的通道,忽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扑面刮了过来。五七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挡在面前,待那风力减退,方才仔细向来风处瞧去。
只不过是一排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柜案,柜子上的葫芦容器跟其他葫芦一样静静地蹲坐那架子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又是哪个暗灵在恶作剧吧,五七面无表情地四下望了望,如往常一般静静往外走去。
“铛!”
一声脆响惊破了这一隅的沉静,五七转过身去,一个白色的葫芦在地上滚动着,碰到对面的柜脚又轻轻撞了回来,堪堪停在了五七的脚下。
五七将那个葫芦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这葫芦除了不像其他葫芦一般透着彩光外,还有一处明显的不同,它的器身有多处磕损的痕迹,好像经历过无数次的摔打一般。
五七将那葫芦在手中翻转了多次,这物什通体冰凉,在这档库里也着实少见。
五七突然想起,过去有一段时间,他曾频繁地经过这个通道。而每一次他的衣摆都会将这个葫芦拂落在地上。
这不是巧合。
五七笃定,这个葫芦与他一定有什么样的渊源。
他想到刚刚同他说话的那个声音,是那个声音引他过来的。
五七将那葫芦抛在空中,捏了一个咒沉声道,
“是谁找我,速速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