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改抬眼,看着身前的东方未明。他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发鬓汗湿,呼吸紊乱,毫不在意地半跪在地上,精美的锦袍厚重的尘土上曲皱地铺展,就想是一副被丢在了泥泞中的粉墨彩绘。
‘这一刻,你眼里的担忧,有多少是真的呢?’
虽然这个问题很娘很受很别扭,但霍改这很man很攻很耿直的娃,此时此刻确实挺在乎这个答案的,谁让这担忧度和任务完成度挂钩呢?
于是霍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霍改看着东方未明,空洞眼神准备,身体颤抖准备,可怜声线准备,一、二、三,发动!
“东方、东方、东方……”
他的脸色苍白,梨花新绽,他的眼角玫红,胭脂晕开,他的睫毛沾雨,翠羽载露。那是从未对东方未明展露过的风情,就像一个柔软的伤,等待着人来呵护或者……撕裂。
霍改只是唤,只是看,却并无动作,也不接近,就像哀哀叫唤着,将或抱或弃的选择权全权交到主人手中的乖巧宠物。
东方未明将霍改缓慢而坚定地揽入怀中:“是我,没事、没事。”
‘没有别扭,没有诧异,没有不自然。所以说这家伙之前并未在近处围观全程,幕后黑手的可能性下降一成。’
瞬间从喷火龙化身公主的少年在心理默默地做着判断。
“得救了……”霍改的呼吸浅浅地游过东方未明的颈侧,身躯瞬间放松,瘫软在对方怀中。彰显着对对方无与伦比的信赖。
“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我现在不敢随便动你,你且忍一忍。”东方未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没事,有你在我就安心了。”那样的依赖和信任,就像一个走失的布偶,他回到了主人的怀中,于是他万事皆足,于是他死而无憾。
东方未明将手放到霍改的背上,上下抚摸,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仿佛指掌接触的不是肌体而是一片初冬的薄冰。
心口有温暖一点一点泛起,关乎东方未明的咒印再次松动。埋首在东方未明肩上的霍改挑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个没有章法和人品的家伙,柔弱和凶残如面具一般随时等待转换,遮住薄凉的眼眸。真情和假意同等卑微,但也因为这一视同仁的卑微,霍改才能将感情这种弥足珍贵的东西毫不迟疑地玩弄于指掌,等待着胜利一刻的抛弃。
于是这俩没羞没臊的家伙在众人围观的情况下抱了好久好久,直到大夫被马车飞运而来。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被闲置在一旁的起司在此期间对抱抱这种行为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于是它很不厚道地第三者插足了,卡在两人的中间,挠挠滚滚求关注。可惜一个正忙着吃豆腐,一个正忙着被吃豆腐,都没空理它。
大夫抵达,东方未明站到一边,起司张牙舞爪地被拎到一边。
大夫转着圈,边看霍改边摇头,东摸摸西压压,叹息不止,好像这家伙下一刻就要和黑白无常玩3P去似的。
霍改咽了口唾沫,不是吧,原着里被鞭打,被滴蜡,被针扎都米有事,这会儿不过是打了一架,至于这么严重么?
大夫终于开口了:“你这伤怎么弄的,简直是遍体鳞伤。”
霍改双眼泛泪,老实交代:“我的腿被木棍重砸了两下,头被木棍轻砸了一下,肚子被狠踹了一脚。其他擦伤不论。”
“你其他地方尚好,不过是血气淤滞,但你这腿,恐有裂骨之嫌,不宜轻动,得将养个一月方好。”大夫带着你丫死定了的表情给霍改下了个轻判。
霍改长舒一口气,感情那报丧样儿是这家伙的职业表情。
“那位伤者需在下看否?”大夫很有服务精神地开口。
“还有伤患,我怎么没看到?”东方未明理所当然道。
大夫看着自东方未明从霍改身边让开起,就被他淡定踩在脚下的劫匪牌肉垫,默默无言。
“大夫你把这位公子照顾好便是,总不能一直坐在地上?”东方未明笑得明媚,眼里寒光闪闪。
大夫打了个激灵,忙招呼着人将霍改往马车上抬。
东方未明躬身,猛地把钉在大汉掌心的匕首拔出,鲜血激射,袍袖染赤。
大汉又被痛醒过来,正对上东方未明那一双微眯的眼,竟是一动不敢动。
霍改扭头,严密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大汉脸色发白,一脸恐惧,如果要给他配个音,那必然是“地球好危险,妈妈我要回火星。”
东方未明慢条斯理地将匕首在对方前襟缓缓蹭过,匕身上的血被慢慢擦干净,血色在对方心口抹了一道又一道,那痕迹叫人看着,眼底也不由晕起这么一层或深或浅的朱色,压抑而危险。
东方未明将擦得雪亮的匕首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毫不迟疑地……揣自己怀里了。
正被人横抬在板子上的霍改猛然起身,不料脑仁一痛,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
“东方,东方……”霍改气息奄奄地呼唤。
东方未明迅速走过去,面色紧张:“怎么?”
霍改颤抖着冲东方未明伸出手:“匕首,是我的。”
“……”所以说你摆出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就是怕我吞了你的匕首?东方未明一脸黑线地将匕首塞回霍改手中。
霍改抱着匕首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很快,马车载着霍改又回到了绣被阁。霍改被人抬下车来,仰着头,看着跟在后边儿,被押着一溜小跑跟上的劫匪,觉着腿疼得一抽一抽的。
面对咱这么一优质弱受,兄弟你咋忍心只劫财不劫色呢?辣手摧花,暴殄天物啊!
“东家,人安置在哪里?”抬人的护院扭头请示。
东方未明一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栋建筑。
那是一座单层小楼,琉璃为瓦,水晶为窗,雕花为檐,彩绘为梁。屋前有一匾,上书“未明居”三字。
霍改惊了。‘不是吧!这未明居不是东方未明的私人领地么?任何人别说进去,连靠近都不成,这东方未明对自己何以厚待至斯……’
“从那边绕过去,送到客房。”东方未明淡定吩咐。
“……”刚刚轻飘飘了一下,就被迅速打回地面的霍改含恨闭眼。没错,东方未明对自己何以厚待至斯……勾搭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最终,霍改被送进那间立着仿古鸡足银灯的房间。脱去满是尘土的外衣,将紫檀盒与匕首放到枕边,霍改躺在暖烘烘软绵绵的床上,忍不住由衷感叹勾栏院这等特殊场所就是不一样,床都比别家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