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姬眼睛坏了,还是带走了秀子。她们回明月山莊了,那里有最好的环境给淑姬休养。整整一年,秀子到处给淑姬请医延治,不管是那些江湖神医还是皇室御医都看过淑姬的眼睛,可一个个都是束手无策。就这样淑姬慢慢接受了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的事实。对于复明她死心了,也劝秀子不必再折腾了。过去一年她们不断地被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所折磨。淑姬自己吃了多少药,挨了多少针灸,秀子也跟着吃了许多的担忧。她们放弃了。淑姬自解道:“或许这就是我之前杀戮太重的业报。”
淑姬眼睛看不见,幸好身上的武功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个缺陷,凭借训练出来的敏锐感觉,即使看不见,旁人也还是近不了她的身。她还是高手。但她毕竟成了瞎子,许多人心里平衡了。
自淑姬失明后秀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睡觉也是一处。淑姬嘴上不说,但只要秀子一离开,她的心绪就会变得很烦躁,会侧着耳朵到处找,特别是睡觉时她一定要听着秀子的呼吸声,才能安稳入睡。她们已经同寝很久了,但淑姬始终守着底线,很多个晚上她们都脸对脸躺着聊天,淑姬本看不到,无需侧过脸来,但秀子说这样她可以将淑姬的脸看得更清楚。
一晚,睡觉前秀子让淑姬猜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秀子的睡衣有好几套,但颜色不同,料子也不同。所以只要摸清了料子不难猜出颜色。淑姬的手伸出去,先摸到她的肩,触到的是她滑腻的肌肤,看来她穿的是件抹胸,可淑姬的印象中不记得她有这件衣服了。继续往下摸,淑姬的手不动了,她知道了,秀子身上没有穿衣服,她的手要收回时,被秀子按住了。秀子:“你还介意我们都是女人吗?”淑姬瞪着空洞的眼眶摇头。秀子捉着她的手移到自己胸膛上,说道:“你听”淑姬的手感受到了她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年轻的生命啊。秀子的耳朵也贴到淑姬的胸膛上“让我听听你的”。面对秀子这种方式的投怀送抱,淑姬怎么也拒绝不了。但有些东西还是阻隔在她心里:“秀子,我不好,我的眼睛…”秀子打断她:“不,你很好。”淑姬想看看秀子的脸,将手一点点往上探,摸着摸着,一滴液体滴到了她手上,先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那是秀子的眼泪。“老天太残忍了,为什么让你这么年轻就看不到呢?”秀子终于忍不住了,抱着淑姬哭了出来:“你不好,我也不好。我们都不好。”
她既替淑姬的眼睛伤心,又为以后担忧,淑姬表面上平静,内心肯定会有波澜,一个人正常人要接受自己永久失明的事实是多么的难,秀子能想到一些。她一直担心淑姬会不辞而别,她多么想告诉淑姬她眼睛看得到,她爱她,看不到,更爱她。可是她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她怕伤及淑姬的自尊心,认为那是在同情她。她一直在承受那些压力,可都不能说,毕竟语言很多时候是很苍白的。
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秀子对淑姬悉心照料,她的心意和情意都融进了她的行为里,淑姬怎么会不明白呢。自小时起被父母遗弃,后来沦落在街上乞讨,受尽白眼,再后来被带进戟杀门,为了师门的一点温情去卖命,何曾有人这样厚待自己呢?这是这辈子淑姬想都不敢想的幸福。能朝夕待在秀子身边淑姬已经很满足了,没敢奢求其他。可是如果说还有进一步的接触,她当然想了。也是,日子往前过,事情也总是要往前发展的。
这晚,她接纳了秀子。
她们有时候也会变装出去走走散散心,淑姬很久以前凭声音就可判断前面是否有障碍物,在街上走,也不需人搀扶了。一天在一处酒楼吃饭,淑姬问秀子:“我们左边桌上是不是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她怀里抱着个婴儿?”秀子奇怪:“你怎么知道?”淑姬:“听声音猜出来的。少妇身上是不是穿着件粉色的绸衫?”秀子惊喜不已:“你看得见了?”淑姬:“没有。是我猜出来的,听她身上布料摩擦声,我判断她穿的是湖绸,湖绸只有黑,蓝,粉三色,凭她这年纪穿的该是粉色。”秀子继续考她:“那你说说我们右边是什么人?”淑姬:“一对老夫妇,靠近我们的是老头,靠外面的是老妇。大堂里包括店伙计和掌柜总共有19人,其中两个是小孩。”秀子认真一数,她说得一丝不差。此时离淑姬失明已经两年了,她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去适应,终于练到了可以以耳代目的地步。
淑姬眼睛不方便许多事情都被她克服了,但有一件事她始终做不好,那就是吃饭夹菜。因菜不会动,她听不到,所以经常会夹到盘外。跟秀子一起吃饭,都是秀子替她夹菜,遇到她一个人吃,不想麻烦别人,她就不吃菜,光吃白饭。这种行为秀子是偶尔才发现的,那天她外出办事,路上耽搁了错过了饭点才回来,刚进屋就看见淑姬一个人坐在桌前端着一碗白饭干吃。她心里疼得不行,立即就将当天当值的两个丫环叫了上来,上去就先赏了她们两巴掌。“我不在,就这样伺候人吗?”淑姬过来劝解:“是我叫她们下去的,我吃饭不习惯有人看着。”挥退了那两人后,秀子问淑姬:“你眼睛不方便,为什么不让她们帮忙?”淑姬:“我这是要瞎一辈子的,不想养成依赖人的习惯。我是瞎,但不是残废。”秀子听后,很是动容,以后吃饭她都尽量全跟淑姬一块。
又一年,秀子出去后带回一六岁女孩。这个女孩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秀子宣布,她是将来明月山莊的继承人,并替她取名和泉千叶。秀子处理莊内事务之余就是用心□□此女。秀子对千叶是严厉的,每日规定她上午学文,下午习武,晚上检查进益,没有长进的话轻则呵斥,重则打手心。淑姬觉得秀子对一个孩子这样太过严苛,经常会给予她一些温情,小千叶也比较依恋她。偶尔小千叶犯了错,淑姬也不敢插手去管,因为这时,秀子连她也会凶。为此她们还吵过架,淑姬先是以商量的口吻和秀子交涉:“千叶毕竟是个小孩子,何必逼得她这么紧呢?小孩子就该顺着她的天- xing -,该玩的时候,就让她玩。”秀子:“你就是慈母多败儿,她能是普通小孩子吗?以后她是要做莊主的。”淑姬:“依我看做莊主也没什么好。”秀子:“那你去问问她,她是愿意留在莊里接受我严格的训练呢?还是愿意回到街头继续做她的乞丐?”
原来是这样,千叶只能在这两种残酷的生活中选择一种,不用说谁都愿意选择前者。淑姬为什么会心疼千叶呢,因为她们的经历是如此的相似,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然后为了一口饭就不得不成为别人手下的棋子。那些打骂呵斥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她不想千叶跟自己一样。“若千叶是你亲生的孩儿,你还忍心这样吗?”秀子:“你什么意思?”淑姬:“你还年轻,自己生养一个吧。当你有了自己的孩儿就会知道小孩子是要疼爱的。那样你或许就能过正常的生活。”秀子:“那你说说怎么生?”淑姬:“我已经这样了,你再找个男人吧,天下这么大,还是有好男人的。”秀子脸拉下来了:“我想找自会去找,不用你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