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驰昊睡到日上三竿,逸中还在梦中。
驰昊觉得自己如醉酒般头还晕着,身体也软绵绵,唉,怎么最近身体这么没用,亏自己还是习武之人,是不是得病了?也不像,或者是前些日子寝食不佳,有可能。
驰昊下床整好自己衣裳,到门前拔开门闩,推门出去。
清水正要过来侍侯,驰昊手一挥,“去把冬子叫来。”清水连忙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冬子便到了跟前,笑道:“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驰昊瞪了冬子一眼,拉到他一边,低声道:“上次叫你去金家办的事你这两天抓紧时间给我办了,看在逸中的面上,那金左儿现在要成亲可以,但不许告知别人,马上让他们一家给我搬出城,越远越好,别让公主知道他们下落,他们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出了。”
“是,小的这就去办。”
冬子刚要退下,又被驰昊拉近身,“等下。”
“大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冬子耳朵凑上来。
“你去帮我弄点补体的药来。”
“谁服用?”
“多事。”
冬子马上反应过来,不说是逸中用药,那肯定是驰昊自己用了,“公子日夜劳累,是该补补身子。”那笑得叫一个贼。
“快去,少给我乱多嘴。”
男人的面子问题,何况驰昊是武将,理当是身体强壮,精力旺盛之人,有些话不用说太白,主仆多年的默契,冬子办事,驰昊放心。
午后,远智差人问驰昊明日可愿同去赏菊,驰昊一向对菊啊花啊兴趣不大,若以前问他,肯定被他骂矫情,而今不同,昨儿刚承诺逸中过两天一起出去玩,自然不能扫他兴,想那远智和逸中都是书生,,书生喜欢的东西自然差不多,赏菊就赏菊吧,逸中喜欢就好。
逸中睡了一整日,驰昊喊他,他只是迷迷糊糊睬他一下,多喊几声,他的手朝驰昊鼻前甩两下。
“睡觉,别吵。”
“再睡真成猪了。”驰昊亲昵地拍了下逸中的臀儿。
看来得让逸中好好休息上一天,晚上也不敢吵他,怕是这一亲热,明日又会睡上一整天,不止是逸中,自己现在也很能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次日,驰昊拉上逸中在郊外秋山下驿亭等远智和萧秀。
逸中着了一身白裳,那件血映牡丹的衣裳已被驰昊收到自己屋里,他可不想让逸中再穿出去招蜂引蝶,逸中知道驰昊将那身衣服收到自己屋里,硬是抢了回来,那身衣服有他的血印,可不能乱让人拿去,他倒是允诺驰昊没驰昊同意不随便穿出去。
待到远智萧秀来时,众人一同前往秋山。
入十月,天气清朗,秋风带凉意,秋山上的菊花遍野争芳,傲然怒放,京城亦是文人之都,前来赏菊人颇多。
逸中长居深山,奇花异草所见也不甚少,大片秋菊在他眼里也不足为奇,驰昊和萧秀二人对花花草草无多大感触,也只有远智能欣赏这漫山秋色。
可惜驰昊的弟弟没来,否则他也懂得欣赏这景致。
“驰昊,佑浩身体还没好?”远智问。
“不是没好,是前夜又着凉了,他那身子骨,本来呆大漠久了还习惯,到了大都一直没适应过来。”
“这样,那还是我多去你府上看望他。”
见其余三人兴致不高,远智又问:“要不,我们去悟心湖泛舟?”
“泛舟,这主意不错。”驰昊立马赞成,他长年呆在西部多是大漠相伴,泛舟这事对他倒新鲜,怎样都比赏花强,没忘身旁的逸中,连忙转头问逸中:“你觉得呢?”
逸中也觉得这比呆在山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菊花来得有趣,便点头同意。
“萧秀呢?”远智征求萧秀意见。
“好,那湖离此地可远?”萧秀问。
“不算远,乘马车过去也只一个时辰。”
众人又乘马车到了悟心湖边,湖边上人挺多,泛舟的人也不少,见一小舟停靠在岸,冬子问那船夫可租船,船夫答只剩这一只小船,容四人。
“四人,那够了,我们四个去,冬子他们就别跟了。”驰昊看了后面三人,转头对冬子说:“你们只要一人守在岸边。”
萧秀年幼时便会水,他先上了船,站船头扶了远智和逸中一把,驰昊没让他扶,轻跃上船,船晃了两晃,萧秀连忙扶稳远智和逸中,驰昊手搭了下逸中的肩,也站稳了。
待四人坐稳,船夫便立船头掌船调头。
小船悠悠轻晃,四人脸上均有兴奋之色,看湖面漾漾,望远山连绵,两岸金叶飘落,景致倍感诗意。
远智不由诗性大发,“秋色映湖面,波光送千里……”
驰昊摇头,“又来了又来了,酸人。”
远智不理会他,倒是笑问逸中,“小逸中,你生在书香门第,定是精通诗词歌赋。”
“不会不会。”逸中笑着摆摆手。
“逸中兄谦虚了。”
我谦虚什么,我是真不会,逸中继续摆摆手,“远智兄高抬我了。”
“不如我们四人来对诗,一人一句。”远智突发奇想。
“这有什么好玩。”驰昊白他一眼,平生对诗词最没兴趣,一瞧逸中,想他读书人定是喜欢这些诗词游戏,正好,也让他展露下才华,于是又连忙改口,“不过,我今儿心情好,陪你玩。”
远智顿感诧异,倾身向前握住对面驰昊的手笑道:“你还真愿意一起玩?小逸中果然厉害,几天就把你熏陶成‘酸人’了,好好好,既然你肯玩,我们这对诗也就什么都不讲究,字数能对等就行。”
“我,我不会这个。”逸中面露难色,嘴张得老大,要他变银子可以,要他脑袋变出诗句来,要不他去读几年书,要不他真身去投胎。
“逸中你别谦虚了。”驰昊也没让逸中多说,驰昊眼里读书人对自己的学识要么高傲要么谦虚,逸中既然不是高傲,那就是谦虚,他最怕读书人推来让去地浪费时间。
驰昊拉了萧秀,“萧秀,你也一起,反正玩这个我是垫底。”
萧秀笑道:“驰昊哥这是哪里话,你我虽不擅长这些,可你读的书也比我多,要垫底也是我。”
“休要笑我。”驰昊爽笑着拍了下萧秀的腿,指了指远智,“你出的馊游戏,你先开头,我第二句,萧秀第三,逸中压尾。”
逸中还想说什么,被驰昊抢先拦下,“好了,开始!”
远智装腔咳了一声,扬起头眺望远处,随口吟出一句:“金秋卷叶纷漫天。”
驰昊撇了撇嘴,“搞得这么多愁善感干吗?”
“这会多愁善感?”
“得了,我帮你乐乐。”驰昊想了想,故意娘娘酸酸地扯来一句:“犹似扫落万千愁。”
远智指着驰昊,“你这人纯粹捣乱型的,不过句子还算有模有样。”
在逸中面前,不能太过丢脸,还需迎合书生的口味,否则我才不做这么酸的句子,驰昊自得一笑,回头看了逸中一眼。
萧秀沉思片刻,道:“吟诗泛舟声声畅。”
“算是应景,和前两句也连得来。”远智转头对驰昊笑道,“这样看来,驰昊哥你那句倒起了承接作用。”
驰昊洋洋地笑着转过头看着逸中,三人都期待逸中的精彩压尾。
逸中见三人都望着他,眼珠转转瞧向天,脸慢慢转到另一边,避开他们热情的目光。唉,这叫什么事,开始他并不担心,以为驰昊那水平,一定是卡在他那儿,或者驰昊作出的句子能让大家笑翻天,他能就此逃过,没想到,驰昊居然还能作诗,还是酸溜溜的诗,虽然听不太懂,却觉酸得牙都快掉了,平常说最讨厌这些酸东西,胡扯!
怎么办?随便凑七个字好了,逸中朝远处望了眼,见远处有几只鸭还是鹅游在湖面上,逸中脑子里冒出个句子。
“小鸭游来两三只。”
三人均是一怔,他这是作诗还是在闲谈?
远智和萧秀想笑不敢笑,瞧了眼驰昊,驰昊愣愣看着逸中,嘴也没合上,不应该啊,这水平莫说比我都不如,有读过书的孩儿都比逸中作得好,逸中故意逗我们的吧?
“哈哈哈……”驰昊先笑了起来,“逸中真逗,在我们面前何必掩藏实学。”
逸中虽不会作诗,脑袋却不笨,从驰昊话里便可知自己作的句子烂透了,也不找借口,哈哈一笑,对那远智萧秀道:“你们想笑就笑出来吧,我就是想让你们乐乐。”
“哈哈哈”远智开怀大笑,从腰间掏出把折扇,边扇边对逸中说:“小逸中是觉得我们班门弄斧,不屑与我们对诗。”
驰昊连忙护着逸中,“逸中不是这种人,他天生就淘气。”突然盯住远智手里的东西,轻踢了远智一脚,“手上拿了什么,怎么又把这扇子带出来了,你还嫌这天不够凉?”
“天凉的时候这扇子扇出的风是暖的。”远智扇子摇得更猛了。
“不信。”驰昊白他一眼。
远智一笑,将扇子朝驰昊身上扇了几下。
果然不是凉的!
逸中猛然抓紧了身旁驰昊的胳臂,胸口一闷,突然有些想呕吐,“这是什么扇?”双眼警惕地盯着那扇子。
“他呀,”驰昊指了下远智,头转到逸中耳边时声音压低了,“认识宫里的四皇子,四皇子送他的,说是能辟邪,他就天天带身上了。”驰昊笑着摊开手,“你看,我就不需要这些,是邪避我差不多。”
逸中脸变了色,问道:“这为什么能辟邪,远智有拿这扇子避过什么邪么?”
“据说是个道长送给四皇子的。”驰昊夺过远智的扇子,打开来仔细观看,“我看不出什么名堂,远智,你得了它之后有避过猫还是避过狗?”
远智歪歪嘴,“我正打算用它来避你呢,你站在那儿就像个邪。”
“嗟,这东西引邪还差不多,给我添了多少麻烦,那四……”驰昊顿了一下,“他才像个邪,这东西若能避他,我定向你借来,天天扇,连睡觉也叫人在我床边帮我扇。”
萧秀跟着笑出声来,“那四皇子对驰昊哥倒关心得很。”
“萧秀,你别跟着远智一起糊涂。”
“……”
逸中不再关心他们说什么,只听说那扇子是道士所赠,心中已是惴惴不安,刚才那扇子朝他扇了几下,已看出几分威力,若多扇几下,恐怕“吓得屁滚尿流”会用来形容自己,若真被逼得现出原形,恐怕再也没法玩那郑驰昊。幸而这扇子安静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威力,逸中却也不敢碰驰昊手里的扇子,心中还防着驰昊会突然拿起扇子朝他扇两下。
怎么毁了那扇子?逸中侧过头冥思苦想。
想了良久也没个主意,耳边听到他们三人笑声闹声,也不去理会他们在说什么,有些烦躁地扭过头看着驰昊,再看看他手中那祸害。
越看那祸害越来气,扇面上那牧童仿佛在咧嘴笑他,笑什么,再笑你也只是个小屁孩,逸中朝那牧童瞪瞪,恨不能立即将那扇子撕碎,可,又不敢碰那扇子,逸中转过身,苦着张脸望着湖面。
突然,逸中指着湖面不远处,惊声喊:“驰昊,你来看。”
“什么?”驰昊连忙也转个身,面对着湖向逸中所指处张望。
“湖里啊,有奇怪的东西冒出来。”逸中手伸得更长些,身子也探出去。
驰昊也跟着探出身子,脖子也拉得老长,“什么东西冒出来,鱼么?”
“不是,你看,还在湖里。”
远智和萧秀也站起身,待往逸中身边靠近,船重心顿时往逸中驰昊一边倾,萧秀连忙后退一步,船开始晃起来,远智一慌,也不知该往哪边站,左一下右一下,船晃得更厉害。
驰昊想退回身子,一时却不好稳住,还不忘喊:“逸中你快坐下。”
逸中晃着身子,一边喊:“驰昊抓紧了。”一边屁股用力往驰昊身上一撅。
“扑通!”
湖面溅起好大个水花,分明是有人落水了。
“啊——驰昊哥!”
“驰昊哥!”
听到远智萧秀同时发出的喊声,逸中回过身一看,松了口气,那扇子终于被驰昊抱进湖里了,哈哈,这下看那它能祸害谁。
远智大呼:“船家,快救人啊,驰昊哥他不会水。”
不会水?逸中一怔,这母狐狸真不会水?完了,自己也不会水。
“驰昊——”逸中有些急了,连忙低□子,朝在湖里扑腾的驰昊伸长手臂。
又是“扑通”一声,萧秀已跃入水中。
萧秀水性不差,不用等那船夫下水,他两三下便抓住驰昊,抱起他往船上推送。船家连忙过来帮忙,远智逸中也用力拉住驰昊往船上拽。
终于,驰昊被拖上了船,船夫双手往他腹上压了压,驰昊吐了些水便是猛咳不止,好在落水后立马就被救上来,驰昊也没昏厥,但那脸是白得发青了,说不出话,咳一阵停一阵。
逸中拍着驰昊背部,放下心来,早该知道这小子命大,凭白为他担心了。
远智一边扶着驰昊,一边朝萧秀喊:“你怎么还不上来?”
“啪”一个物件被抛上船,落在远智身边。
萧秀在湖中笑着挥下手,“你的扇子,快收好了。”
扇子!
逸中转向远智脚边,果然,那扇子得意洋洋地躺在船上,虽然浑身湿透。
可恶!逸中不禁用力拍了下驰昊的背,郑驰昊,你白落水了。
第二十九章
尽管驰昊说自己不碍事,远智还是让他和逸中返回府上。
“现在回去,岂不扫大家兴。”驰昊似乎没受什么惊吓。
远智一面帮拭擦萧秀脸上的水,一面说:“身上衣服都湿了,你还想玩什么。”
“叫冬子把衣服带来换呗,我们在战场上哪那么娇气。”
“要玩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天凉,湿衣裳贴着身多难受,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萧秀。”
萧秀一听远智那肉麻的话,“哎”一声,脸避远了。
驰昊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看逸中,逸中心里正烦那扇子,也没察觉驰昊在看他,驰昊委屈地转回来,油然而生一个念头:逸中好象都不关心我。
大家各自回了府,驰昊沐浴后便呆在屋里,他多披了件衣服,是有些儿冷。
许久,逸中不见驰昊来找他,便去了驰昊房里。
“怎么了,一路回来话很少,身子不舒服?”逸中坐到驰昊身边。
“你现在开始关心我了?”驰昊脸侧向另一边,显然在生气。
逸中一惊,这家伙不会看出是我故意推他下水的吧?
“驰昊,我……不是故意……是不小心……”唉,觉得心虚了。
“远智都会帮萧秀擦脸,拧发,你在那儿不动也没句关心的话。”
原来为这个生气啊,逸中放下心,这人平时爱说人矫情,自己不也这样,这也生气?逸中暗笑,脸上却也板着,先责怪起驰昊。
“你当时掉水里,我都吓坏了,回到府上我才缓过劲,你要是就这么——抛下我,那个什么了,你叫我怎么办,我,我反正已经离不开你。”
逸中说完转个身背对着驰昊,暗暗作呕,啊呀,摸摸手臂,生了鸡皮疙瘩没有。
“逸中!”驰昊从逸中身后拥紧他,驰昊相信他的话,一路上逸中那六神无主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原来是因为担心失去自己,心中溢着甜蜜,落水一次就能让逸中发现离不开自己,那多落几次也无妨,身子顿时不觉得发冷,倒热了起来。
热,驰昊慢慢察觉身上发热的源头——下腹。
挨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到了晚上能抱着逸中躺在大床上。
驰昊扳了几次才把乱喊“救命”的逸中按在床上。
“说吧,把我推下水该怎么处罚你?”驰昊捏住逸中的下巴。
“我哪有推你下水?”这种情形,逸中看出来了,驰昊不是责怪,是找借口能够正当地兽性大发。
“是谁碰了我一下,我才掉水里的?当时在我身边的就是你吧。”
他居然知道是我推他?逸中愁个眉又装出个讨好的笑容,“我也是站不稳,不小心就靠你身上了。”傻笑一个,想想又改口,“不不,我根本不知道我碰到你了。”
驰昊没说话,只是笑着凝视他。
逸中捂住自己的嘴,讲错话了?他不相信?逸中放下手,又是一个装傻的笑脸,“我现在知道是我不小心把你碰到水里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要我饶了你可以,我也把你拎到湖里泡一泡?”驰昊压住笑。
“我觉得这个惩罚太轻。”逸中一本正经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