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活了十七年,高中生活的枯燥和乏味真的快把他闷死了,好不容易逃到了英国,没想到学校又是安排他们住在本地家庭,又是三令五申地不允许单独外出的,那么请问,这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窗户开得大了那么一点罢了,四面墙还是四面墙。他独自去偷欢的计划算是扑了个空,对生活的不满眼看着就要揭竿而起,而江浩然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自信地走近了他。
阮悠游摸不清对方是什么路数,只能凭本能辨别出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当江浩然挨在他身上时,他低下头就能闻到对方毛窍散发出的那股男- xing -特有的汗味夹杂着一丝一缕的烟草香,这令他怦然心动的同时也夹杂进了少许的不安。他警告自己别主动,别太主动,惊喜归惊喜,过早地暴露自己是不明智的。做同志犹如做地下党,如何接头是个大难题,又仿佛一艘迎接激流和险滩的夜航船,危险的信号灯在暗夜中闪烁着,可是由于没有雷达,船身终于还是撞向了礁石。
从剑桥回到伦敦后,阮悠游忙着替家人和朋友购买纪念品,凡是女人喜欢的他都喜欢,包,鞋,沐浴乳,香水,曲奇饼,英国设计MADE IN CHINA的卡通纸巾包……这并不代表他的审美就完完全全倾斜向女- xing -的那一边,男人会着迷的诸如皮革制的钥匙扣,纪念币,贝克汉姆签过名的球衣,智力玩具,还有酒,他也搜罗了不少,只要行李箱还没被塞满,他就要买。在一家专门卖面具的意大利人开的店里,江浩然发现他的时候他正举着一块黄金面具搁在脸上,摇曳的烛火忽明又忽暗,暗香曼妙,阮悠游穿着一身黑,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丝绒,复古的两片,珍珠和刺绣装饰成的黑扇子,透过了狭长的空洞,他见到有人推门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的热雾,像是岩浆喷涌进了冰窟窿,江浩然笑着看着他,也穿着一身黑,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艘船命中注定就会撞上一块礁石,逃不掉,也走不了。
“我送你吧。”
付账时,江浩然先他一步掏出了钱包,压根不给他一点反对的余地:“你戴着很好看,很适合。”
“不用。我们又不熟。你钱多的话,去捐给慈善工程好了……”
“你怎么这么坚持熟不熟的问题,再说了几分熟才算熟?牛排五分熟就能吃了。”
“那我们就是一分熟,九分生,约等于生。”
“how much is it?”江浩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开口一句凡是中国游客都学会了的英文日常对话,如果不是江浩然的口音太过蹩脚,阮悠游大概已经被他的霸道取悦了。径自走出了店门,一阵夏日里的微风拍打着阮悠游,他站在陌生的街角,慢慢地沿着那一排排精致的小店向某个方向走,脚步声告诉他,江浩然已经追到了他身后,他于是悄悄走得更慢了一些,直到对方沉默地走在自己身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提。
“你没有女朋友吗?把那个面具送给她吧。”生平头一次按捺不住春心,阮悠游在想怎么把这么八卦的问题问得不那么八卦。
“有。”江浩然点了点头,并不在意的语气:“她不喜欢这些。而且也不怎么适合。”
“哦,那你就卖给我吧。多少钱?”
“怎么了?还得是没女朋友的人才能送你东西是吗?”江浩然扬了扬眉。
“没有啊。我这不是第一次收到同- xing -送的礼物么?手足无措不行嘛。”
江浩然闻言看着他,黑眸中透出了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怎么了?”
“笑起来又不好看。”
“是没你好看……不过作为第一个送你礼物的男- xing -,我真挺荣幸的。”江浩然恬不知耻地说,拉着阮悠游同学的肩像是抱着他一般。
被一再地调戏,阮悠游忍受着越发鼓噪的心跳,眼睛向左看,一家装潢别致的书店内摆满了二手的爱情小说,天花板上悬垂着造型比真实更夸张一点儿的纸折的白鸽子,就这样回避向右看,只因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眼神一定会暴露他内心真实的自我。
“你烧还没退吧?怎么跟软骨头似的老靠着我干嘛?”
“我也以为自己好了,结果刚一看到你就开始烧,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
心脏在胸膛中豁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阮悠游既抗拒又有些害羞的目光一碰上江浩然那双幽深得无法触底的眼睛便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迅速地闪开,拿出一贯不耐烦的腔调,骂了声有病就吃药,使劲一捅胳膊肘,没想到江浩然径直向后倒,碰一声屁股坐在了下水道的盖子上,看着他的眼神瞬间变成了讶异和愤怒。
两人都下意识地愣住了,目光从上往下从下往上来了个两点交汇,气氛简直说不出的僵。载满了游客的双层巴士一路欢声笑语地过去了,相机对准了江浩然和阮悠游,只见阮悠游张口无言的模样颇有些平常见不到的紧张和内疚,他犹豫了再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浩然已经先开口,表情放松了下来,略带一丝揶揄地问:“愣在那干嘛?把人撞倒了扶一下总会吧?”
“……”阮悠游伸手想把他拉起来,手心刚碰到江浩然的手心,对方一手的冷汗让他后悔不已,没想到江浩然真的还病着,连忙蹲下身,下定了决心以额头试探江浩然的额头,一刹那间江浩然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带着些认真,还有些隐隐的了然。
“真的蛮烫的,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生病还跑出来干嘛?”
江浩然嗤笑了声:“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感冒而已不是什么大病,不过你别被我传染了,离我远点儿。”
“?”阮悠游不知道这家伙搞什么鬼,没事人似的拍拍屁股站起身就把自己一个人撂在了大街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一辆双层巴士开过了,他望着江浩然巴不得逃开的背影,一瞬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第一次有和人交心的冲动,结果怎么样了?阮悠游狠狠地笑了笑,转身同样决绝地朝相反的方向继续自己的路。此时此刻他自觉是被人避之不及的细菌,到底他妈的谁有病啊?同- xing -恋要是真的能传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