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悠游一时没想到他要干什么,事实上江浩然这人总能出其不意,这也是他的魅力吧,就像一杯鸡尾酒,比啤酒复杂,比红酒简单,而其他人在这个年龄段充其量只是可乐罢了。
江浩然不惜花双倍的价格买了一张写了阮悠游电话号码的钞票,什么叫市场经济?这就叫市场经济。
“听歌。”
江浩然若无其事地搂着阮悠游的肩,阮悠游定定地注视着他,猜测他的想法。江浩然很自信,也容易被激怒,这又是阮悠游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有时候他想装也装不太好,而阮悠游总能找到他真实的那一部分。
吉他手开始拨弦,调子还没完全出来江浩然就开始说这首歌有点儿熟悉啊,阮悠游告诉他这是英国女明星jane birkind的《yesterday》,在国内很少听到过。当付纯从后台走到前台时,江浩然的目光愕然了,阮悠游吃着爆米花吸着饮料,表情是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的。一瞬间,这个自始至终对江浩然说着我爱你的男孩儿竟然高深莫测得让江浩然有些刮目相看。以为他狐狸精,以为他很懂事,以为他单纯,以为他不单纯,以为他爱自己,以为他……即便了解一个人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程度,可那百分之一不还是海水下的冰山吗?江浩然压在阮悠游脸上的视线仿佛收到信号后激活了点火系统的导弹,海下是什么马上就清楚了。
今天的约会是阮悠游提出来的,地点也是他选的,这么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碰巧付纯又在这儿唱歌,证明了一切早就在阮悠游的计划内,他想干什么?
“你知道他在这儿唱歌?”江浩然拿走阮悠游面前的小吃盘,让他停一下,别装。
“嗯。”阮悠游说:“我看了你和他发的那些短信。他告诉过你的啊。你忘了?”
“你想干什么?”江浩然浓眉紧锁着,心里多少有些慌乱。
“……”阮悠游还从来没有对他使用过这么不客气的口吻:“你至于用这么防备的眼神看我吗?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还是你心虚?所以要表现出强势?就算我特意把你叫到这儿来吧,又怎么了?你瞒着我和你前男友纠缠不清,我还该坐视不理吗?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我前男友只不过是吃了顿饭,被你发现了你是怎么样对我的。你把我叫去看电影,结果呢?你故意耍我!我现在这些,都是从你那儿学来的。江浩然……”
阮悠游的表情有了一丝土崩瓦解的迹象:“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交往了……?”
“我知道。”江浩然被他骂得很被动,脸都黑了。点一根香烟,江浩然试图表现得淡定,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试图从尼古丁中寻找灵感。究竟怎么把事情说清楚?此时此刻阮悠游一定把他想象得很卑鄙,很不堪,位置换一换,他也会这么想不是吗?在一片被灯光渲染得五颜六色的烟雾中,江浩然隐约看见了在阮悠游那张只是就事论事、有理说理、却不敢开口问你爱不爱我的强势面具下的弱势。他不禁后悔,为什么要执着于对过去的报复,有些许的不安钻出了他的大脑皮层,直抵心房,难不成,他还没放下付纯?
Yesterday Yes a day
Like any day,
alone again for every day
seemed the same sad way
He tried to say
What did you do without me
Why are you crying alone
on your shadow
He said I know
舞台上,付纯仍旧唱得很投入,再加上这首歌儿本身动人,听众们不吝啬地给予他掌声。没有人记得他就是之前那个歌唱比赛的少年冠军,还很红过一阵儿。
付纯、江浩然和阮悠游总算坐到了一张桌子前,酒吧也到了最热闹的时间段,舞池中群魔乱舞,众生癫狂,他们仨正襟危坐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时不时打中他们中某一个人的脸,年轻却严肃。
付纯问:“你们还喝点吃点什么吗?我请客。老板是我朋友。”
他难得大方一回,阮悠游张了张嘴道:“不用了。谢谢。”
江浩然的两边手肘在台子上搁着,一边是曾经背叛过他,与他有过深刻情感纠葛的付纯,另一边是中途加入,给了他无数惊艳的阮悠游。他猛地抽了口烟,苦涩的感觉扑在舌头上,热腾腾的浓烟被他吸进肺里,可镇定的效果始终不露面,偏那一股焦躁就是他妈的不安分,以至于他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麻。
是男人就要负责,他提醒自己,然而那一丝本不应该存在的不安硬是捣乱了他的计划。他的规矩原不容许任何的背叛,可感情这玩意儿,不就是为了证明规矩都是狗屁吗?
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沉默像是刻漏滴下来的水,每一滴都是对所有人的折磨,代表时间又流逝了一秒。
江浩然抬手将烟屁股戳进了玻璃钢,清了清嗓子。
“我去下厕所。”
阮悠游没等他开口就走了,一会儿便消失在人堆里。
付纯和江浩然面对面地处着,就剩下他们俩了,江浩然一味地审视着付纯那张仍旧显得干净、清澈的脸庞,再想起他那天干的事儿,眼神渐渐与冰刀子没什么区别,- yin -冷得挤不出一丁点儿的热情。
付纯把阮悠游吃过没吃完的爆米花扔进了垃圾桶里,拍拍手说:“要不,我们俩先走呗?”
“他还没回来。”
“你傻了?”付纯不禁莞尔:“他不会回来了。他就是走了。你不爱他被他看出来了,他还傻坐在这儿干嘛呢?”
“谁他妈说我……”江浩然恍然大悟,才发现台上还留着一个信封,潦草地写着“江浩然收”四个字,他瞪着双眼,一把攥在手里。
“你别看行吗?”付纯紧紧抓着江浩然的胳膊,求他道。
“滚。”江浩然从齿缝里吐出来一个字。
“你还爱我,你不承认也得承认!”付纯放开了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