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善若点点头,很勤快的去周围捡树枝了,正值干天,枯枝败叶倒是随处可见,水善若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捡了一堆,她拿出火石,相互搓打了两下,一簇小小的火星自搭起的树枝下燃起,她连忙在上面放上易燃的小树枝,鼓起腮帮对着小火星吹气。
“喂,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旁边传来那男子的声音,没有梅林姐姐的清亮,可听起来很让人舒心,她的眼角余光瞥视到旁边的男人喘着气,好奇的望着她。
这个小丫头的双手上全是裂痕和伤疤,有的是刚才跟在梅林身后走动时被草叶划伤的零碎伤口,有的是陈年旧疤,她的长裙肩膀上破了一个大洞,裙摆上灰扑扑的,此时跪在地上,侧头趴着的样子煞是滑稽。
她顺手在火堆上添了两根树枝,火焰舔舐到枯叶子,一下子窜起老高,此时还未到酉时,艳阳斜照,成片的树叶交错着枝条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明暗交错,那小姑娘回头,沉默一下才辩解:“别叫我小丫头,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镇北将军的眼睛扫过小姑娘的胸部,再看看她瘦瘦小小的一团,不由疑惑,“说谎话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水善若撇撇嘴:“你不信就算了。”
话说完也不欲和他交谈,转头继续在火苗上加上粗一些枯枝,再细心的将烧出的炭从中扒出来,循环往复。
“那位梅林姑娘是你什么人呐?”镇北将军这一闲下来,好奇心就上来了,直接去问那位女壮士他可不敢,虽然那位现在答应送他去襄州,可看脾气也是一随心所欲的主,怎么看都像随时会改变主意的样子,不靠谱得很。
不过他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当初落在辽军手里的一刻他以为他死定了,可终归是否极泰来,有人将他救出来了,既然活下来了,那么等待那些辽军的,绝对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少女转头,对这位镇北将军不算热络,可也不是冷言相待:“她是我姐姐。”
一句话又结束了他的问话,他抓抓脑袋,呵呵笑道:“哎,这么大点小姑娘别这么冷漠嘛,想当初我妹妹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调皮得很,成天打架上树掏鸟蛋,什么事都做过……”
随后这位话痨将军就从他妹妹的光辉事迹讲到他三姨妈的二表姐的女婿的八卦,简直神烦,水善若流浪半年多,过去更颠沛流离的过了几年,自然也知道如何在难民中保全自己,最饥饿的时候,她掏过田鼠洞,吃过馊饭,至于偷鸡摸狗的事情自然也没少做,早就忘了曾经她也是娇养在闺房中的姑娘。
她一开始是没有对这位将军所说之事厌烦的,可随着那些和平美好的家长里短一个一个说出,水善若一下子感到了无限的厌烦,她用一句话结束了这位话痨将军的唠叨。
“梅林姐姐快回来了。”
话音落下,密林深处,厉君扒开树丛,左手提着一只山鸡,右手提着两只野兔,头盔早被她扔了,绑起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随意晃动,她身上的盔甲内里布料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血痕,如枯萎的雏菊,带着死亡的颜色,而那把曾在她手中饮了十几个人鲜血的长刀此刻挂在她的腰部,没有刀鞘的长刀随着她沉稳的走动来回摇晃,明晃晃的,透着嗜血的凶气。
然而少女却一点也害怕,她迎上前去,高兴的笑着:“梅林姐姐,你回来了,我帮你拿东西吧。”
厉君避过水善若的手,抿着嘴唇望着她的双脚,问:“为什么不说?”
水善若低头,脚上是自己编织的草鞋,她回忆着自己最后一次穿的漂亮鞋子,那是一双漂亮的淡蓝色绣鞋,由母妃一针一线绣出,是鱼戏莲花的图样,鞋尖上还镶嵌了两颗拇指大的明珠,她记得收到这双鞋子时候的惊喜。
现在呢?
脚背和脚趾上全是老茧,七八个血泡从老茧上长出,而且,这双草鞋也被磨了一个边,再过不久就穿不成了。
“不疼的,姐姐,”水善若低头,有点感动,但长时间的流亡早就磨光了她为数不多的情感,她笑笑,“姐姐我还是帮你拿东西吧。”
“行了行了!”厉君将她赶到一边,“在那面小山转角有条溪水,你先将自己好好搓干净再说其他,早就受不了你这一身馊味了,和那些一辈子只洗澡……不,沐浴三次的土著差不到哪里去。”
水善若收回双手,眉眼弯弯,笑着答应一声:“是,姐姐!”
当然,目前为之,水善若对于这个救了自己的女人,有三分孺慕之情,三分对强者的向往,四分信任和依赖,她根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十里红妆,坐在八抬大轿上,嫁给了这个奇特的女人,与她相伴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时间有限,为防伪更,提示每十章捉虫一次。
第8章 手艺不错哟
溪水清澈见底。
潺潺流水绕过林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慢慢搓洗着身上的泥皴,见没人偷看便脱下身上的麻布衣裙,只着肚兜和底裤便开始擦洗脸颊和身体。
溪水并不深,她试着整个人没入水中,清凉的水流从身上滑过,她用手指梳理着纠结在一起的长发,一丝一丝理顺,将上面积攒的污垢洗干净,可惜头发上全是虱子,再怎么梳理也还有虱子蛋坠在发丝上,也难怪梅林姐姐那么嫌弃。
衣裙就放在溪边,她伸手,顺便将衣裙也拧了一把水,没有皂角粉,衣裙洗干净是不可能的,只要不是那么脏就可以了。
水中映出她现在的模样。
她已经好久不曾照镜子了,不过如今的她真的不好看。
她的皮肤是苍白色的,是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类型,额头上还有去年冬天留下的冻疮疤痕,嘴唇毫无血色,满头长发是一种不健康的枯黄,脸颊瘦削,眼窝深陷,也就是那一双眼睛还能看看,其他地方,一无是处。
她摸摸胸膛上明显的肋骨,不由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也难怪镇北将军会用看小女孩的眼光看她,如今这副身子骨还不如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