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笑了:“你还算有点担当。”
“担当?”陆慕笑了,“如果不是今日之事,我不会知道,我竟是这样的无用。”
“属下参见将军。”正在争执的时刻,有亲兵来报。
“何事?”陆慕问。
士兵犹疑一下,看了一眼长公主殿下:“夏侯参将、王将军、刘护军、赵校尉求见。”
陆慕看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坐到一边,一手托着腮帮,笑眯眯的说:“让他们都进来吧。”
“标下参见将军。”几个人进来后跪成一排。
然而,这一眼看去却见陆慕坐在轮椅上,几个人顿时都傻眼了。
“将军,你的腿?!”憨直的刘护军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慕笑着说:“早在我从辽军中逃出来的时候,这两条腿就已经废掉了,现在军心稳定,让你们知道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信鸽飞来,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豫州收复了,一切依然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一个意外改变不了什么,那位前来围困襄州残留的一名大将在撤退后也死在了又一场伏击中。
“有何禀告?”陆慕见几人面面相觑,不由问。
王将军率先道:“标下就想问清楚,左将军究竟犯了何等错,要将他刺配南荒?”
陆慕冷声道:“因为杀了不该杀的人,留他一命都算是我网开一面!”
“将军,就算左将军有错,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为何就不能让他将功折罪?”
陆慕一听,大笑起来:“你们是在质疑我吗,谁再为他求情,就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
这下子所有人都噤声了。
陆慕大多数时候与一般将领不同,他会倾听手下将领提的建议,并作出合适的决定,然而,陆慕也有身处高位的将领冷血狠辣的一面。
他掌握着手下将领的生杀大权,一旦真决定了什么事,他从来就没有让人质疑的余地,而一个人要让他做到这一份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襄州这么多事没处理好,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来为一个无耻的人说话,”陆慕漠然道,“都杵在这儿干嘛,滚!”
于是所有将领都圆润的滚了。
然而,那名禀告的亲兵没有退下。
他的额头上还包着纱布,与左将军的冲突中,他是唯一的见证者。
这场冲突中他受了伤,最重的一处伤在腹部,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估计他连肠子都要被掉出来了,所以对于左义的审判,他是最没有意见的一个。
即使那个女子再怎么强悍,在他看来,她依然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去杀了曾经在大燕帝国的土地上犯下累累罪行的北院大王的英雄。
陆慕平静的说:“把当- ri -你所看到、所听到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当日他见左将军带了一队士兵入内后便心知不妙,然而,他要进去的时候,有两个家丁拦住了他,委婉的对他说:“此间主人不便见客。”
然而,他却从里间听到了水善若的哭泣声。
是那个像个小尾巴一样坠在那个女子身后的小姑娘。
“姐姐就要死了,求求你们去请大夫吧。”她哭得声嘶力竭,可平日里对她恭敬有加的仆人却只摇摇头,不说一个字。
当她想离开的时候,仆人又会拦在她面前,不准她离开梅府半步。
之后,他也一下子便急了。
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受了伤,他一定要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可惜在北院大王死后,围困襄州的大军便如潮水般退去,而左义得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梅府。
陆慕的亲兵一个去报信,而留下了他一个人,在被人放倒后,他看着那个小丫头站在门口,双手握着一把桃木刀,绝望的看着外面逼近的人群。
丫头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她说:“别过来!”
她的话语却引来了左义身边士兵的嘲笑。
那些人,什么都不明白。
左义一步一步上前:“小姑娘,你给我让开,我要杀的,只是你背后那个女人,与你无关,你作为陆将军的义妹,没人会为难你。”
丫头咬咬牙,最后冷漠的说:“左义,你不能这么做!”
左义冷然道:“除了今上,没人能组织我杀了她!你又凭什么来阻止我?”
“就凭我是大燕帝国的公主,燕若!”
这句话一说出,左义先笑了,他伸手去拉丫头:“编谎话你也编个像样的,今上一共两女一子,昌平长公主殿下年方十八,是为骠骑将军,二公主柔泉养在皇后膝下,年方十六,一曲流觞名满京城,你又算是哪一路公主?”
谁也想不到,就是那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用手中的木刀击伤了左义身边的两个士兵,然而,她这样的行径无异于螳臂挡车。
有士兵恼怒之下将她往屋内一甩,她的头恰好磕在桌角上,血流如注。
长公主原本听得漫不经心,可在之后,她的神色逐渐凝重。
“你把那个丫头说的话,再说一遍!”长公主的声音凝成一线,“她说了什么?”
她叫燕若。
长公主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就在前一刻,她的妹妹曾经说过一句话:再也不会有什么燕若了,这个名字代表的人,其实早就该去死了。
她没有死在九岁那年的事故中,没有死在每日母妃的无视中,更没有死在十四岁那年的逃亡中,她一直坚强的活着,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依然坚持下来了。
可那样的自己,最终变成了她最厌恶的存在。
当长公主出了城门去追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回忆起那一次。
小姑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低着头避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