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染枫笑骂了一句,却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没有人能躺着获胜。我也只不过是拿到了自己应该拿到的东西罢了。
——但是,孤单,又怎么会不孤单?
——这天下,怎么会这么空旷,又这么冷?
——不过,人活着,就总会有些新的希望吧。
*
太阳落山,月色柔软。
周钰恒披着月光,回到了富安县。
在中央大街最大、最繁华的赌坊旁,宋亭酒开了间酒肆,此时,正与酒友互相吹牛,捧臭脚。
酒肆的对面,新开了一座花楼。彻夜灯火通明。鸢姨在这里代为管理。她说这里很好,离崆峒不远不近,可以偷偷回去看看儿子。
转过街角不远处,是毕先的毕府。看门的小厮眼尖的发现了周钰恒,隔着一条马路,就吆喝着向内通传,请人来接。
毕先扶着略微显怀的杜秋吟,从内堂往外迎。
人还没走到面前,大嗓门就先嚷嚷开了:“我的天哪!财神爷爷,你是被哪位过往的神仙给打劫了啊?”
杜秋吟丢了手绢去打他,客气的将周钰恒往屋里让:“刚开饭,还没动筷子呢。快进来一起吃一些。”
毕先已经亲亲热热地拥着周钰恒往屋里面推了。
“不了,还要回去,正巧路过的……”周钰恒客气的推辞着,却在引入眼帘的事物前,停下了脚步。
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一行牌位,从左到右,依次是白元奉、黄溯回、韩介、韩莹湘。
毕先顺着周钰恒微怔的目光望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今天不是团圆夜嘛,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哎,你可不要怪我没喊你们两个啊。我派人去你们家请了……青龙说家里供了人,不能断了香火……今天、今天,是教主的头七。”
他说着,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杜秋吟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慰他。
“不要哭。教主走时,是满心欢喜离开的。没有遗憾。”
周钰恒捏紧了拳头,又扯了下下滑的外衣,转身离开了。
他踩着豆灯般的月光,沿着黑漆漆的小路,往回走。
远远望见,陈欺霜提了盏昏黄的灯笼站在家门口等。
陈欺霜远远地看见他回来了,迎着他跑了过来。往日三两下蹦过来的路程,足足跑了一炷香的时间。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抬手擦了下额头。眼圈红红的,看得出是不久前刚哭过。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武林盟接人了。”陈欺霜对着周钰恒,咧开嘴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他好奇的提着灯笼去照周钰恒,又问道,“你的腿还没彻底好呢,怎么就下来走路了?你的轮椅呢?”
周钰恒忙用外衣遮着,向后躲了一步,没躲开。
灯笼先是照在他破烂的朱红色衣服上,又照出了他一张青紫红肿的脸。
“你被打了?是谁?李染枫?”陈欺霜攥紧了灯笼提杆,眼底涌出了暗黑色。
“没有,遇上了劫路的小贼,已经被我教训过了。”周钰恒顺手接过灯笼,边将陈欺霜的手握紧,“你等了多久?怎么手这么冰?”
他说着,就要脱掉貂绒外衣,替陈欺霜披上。
“不要,热死了。”陈欺霜赶紧阻止他,同时,半蹲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我背你走吧。”
“不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对了,都来了谁,我备的菜够了么?”
“契伯,月姨和周大夫都接过来了。鸢姨也马上就到了。宋大叔说他就不过来了。黄离和百灵在应对几位老人家,剩下的影卫们在厨房里忙着,多做几个菜——大家都在等你呢。”
“真好,是团圆饭啊。”周钰恒抬头望向小小的、不甚分明的一轮圆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白远默怀里抱着周钰恒,身旁坐着白元奉,身后站着契伯、月姨。
他望着杯中映月,浅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元奉,恒儿,等你们长大了,有了心爱的人,记住,要拼尽全力去保护他——但求过程,不问结果。”
白元奉先笑了起来:“不问结果?为什么?如果我有了两情相悦的人,谁敢跟我抢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有人敢欺负我的人,拼掉一条命,我也会护住他。
不求结果,就意味着不敢努力,也不过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行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