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李染枫也如往日那般,跟随着武林盟主的脚步,进入了会场。
他一身天青色青城掌门的服饰,高冠配额饰,卓尔不群,彰显着肃然的风采。
林恩山低头又叮嘱了他几句,并拍了拍他的肩。他恭敬地应答着,向林恩山施礼完毕,这才稳步登上比武擂台。
两人依礼,先向高台上的前辈们行礼致意,再互相执礼。
“请。”李染枫双手执剑,平持至胸前,拔出长剑“愍命”。
“愍命”是已故青城老掌门的佩剑。
老掌门讲起此剑时,总会抚着胡须感慨一句:“回邪辟而不能入兮,诚愿藏而不可迁。”
下面的淘气弟子们往往会学着老掌门的样子,也抚着“胡须”,点点头,齐刷刷地应一句“掌门说得极是。”
然后,嘻嘻哈哈地笑闹作一团,逃开老掌门的打。
那时,正是青城山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李明世总是呆在祖师祠堂罚跪。往往一跪就是一整天,还要双手高举着青城剑谱、祖训等,边跪边背诵。
李染枫则多半时间都在与师弟们对剑喂招,或者担水劈柴,做一些杂务。被几个师弟揶揄取笑时,也不见恼,自己取了本书,窝在后山的大树上,一呆就是一下午。
陈染怀会带头领着师兄师弟们到处捣乱——掰断夫子的戒尺,偷光师叔的点心,顺手摸同门几个物件藏起来,偷偷溜下山跑到集市去玩……最后受罚顶包的,往往都是李明世。
老掌门和其他的师伯师叔们生气地收拾这帮混蛋小子们,大家也都会胡闹着不当一回事,依旧是懒洋洋地练剑,结结巴巴地背书,手忙脚乱地干农活,兴高采烈地嬉笑打闹……气得长辈们只好杀j-i儆猴——又将李明世关进祠堂内罚跪。
虽然小辈们平时大多不正经,但这时候,又多半很仗义。
整排整列规规矩矩地跪排在祠堂外,与这位实际上的“染”字辈的大师兄同甘共苦,在李明世的带领下,高声朗读着祖训,一起喂着蚊子,或者,一起挨着冻。
“愍命”重现江湖,出现在青城李染枫对战魔教陈欺霜的比赛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陈欺霜用手按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静默了片刻,随即毫不客气的,傲雪剑身一抖,抢先一步攻了过去。
“当!”两剑一声轻撞,李染枫沉稳如山,用剑脊格住了陈欺霜的攻击。
一击不中,陈欺霜迅速地撤步后退,变换了角度,闪身从斜后方又突击了出来。
李染枫终于迈出了自上台后的第一步。
两人在电光石火间迅速地攻击与格挡。
台下只能见到一团浓密的黑云绕住一片青影飞速地旋转。
两色交融着缠斗,从其中传出叮当不断的剑击声,溅s_h_è 出的火花,如黑夜青空交替中辉映的星子。
“好!好!一个迅疾如风,一个不动如山。武林人才辈出,当浮一大白!”高台之上,钱老儿击节赞叹,摸出酒囊,饮了一大口。
“腾驴之辈,倒也有胆与骐骥千里竞驰逐。”郑老头不屑地哼出了声。
“只是彼此试探,就有如此的气势,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两人都还在故意藏拙,看来,真实实力还不止如此。深不可测,令人汗颜啊。”
“年纪这般轻,是哪来这般深厚的内力的?陈欺霜倒也罢,听说魔教睁眼闭眼每时每刻都在杀人,但是李染枫这小子,如此丰富的对战经验,可非一日之功啊!看来,盟主没少花心思培养啊!”
林恩山淡淡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道:“染枫这个孩子是个用脑用心的,领悟力比一般的孩子要强一些。”
高台上说话间,陈欺霜如鬼魅般地切进了李染枫的右侧肋下,左手挥起了“灭影”。匕首疾旋间,再一次撞上了“愍命”。
李染枫格挡、反击,一气呵成。
剑逐着陈欺霜的小臂,还了一记,切碎了陈欺霜的衣袖,留下了一条血痕。
鲜血滴落在台上。
台下是正道的轰然叫好声。
李染枫是专门研究过陈欺霜的。
对上别人,他没有必赢的把握。但是,遇到陈欺霜,他不得不赢!
在每个梦回的午夜,在鲜血溅身山火焚烧的噩梦中,在青城现存师兄师弟们的眼神下,李染枫强行屠戮这自己的内心,在头疼欲裂的挣扎中,一遍一遍挖掘记忆中令人畏惧的影像。
一招一招,一次又一次,拆解着陈欺霜的剑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