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真内心对太玄山的很多规矩是十分不认同的。太玄山一向以清净修道之地自居,可是来的世家子弟,也有些不少平日里厮混堕落,偷j-i某狗之徒。太玄山招收学子本来该是向所有人开放,可现如今穷苦人家的孩子连门都进不了。当然他也明白,事情并非那般简单,就像有的贫寒人家将身体残疾或是身患疾病,又或是女儿送来道观,根本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谢南归呢,属于那种撞了大运的苦寒子弟。据说他是若白真宗主早年游历的时候,从哪个小城的一处茶肆招收的徒弟。谢南归的父母经营着一间小茶肆,恰逢若白尊主经过,遇见谢南归交谈几句,觉得他学医天赋极佳,听说前前后后折腾了两次才把人带回太玄山。谢南归也确实是不负若白真人一番期待,当真乃是年轻一辈里的医宗第一人。谢南归不似师兄那么一身黑衣,冷峻孤傲。他身穿淡青色门派服饰,头上束冠,长着一对桃花眼,笑起来眼睛弯弯,一派温和儒雅之态。常年手持折扇,腰戴玉佩,看起来是个规规矩矩的仙门弟子模样。每年的宗门大会,谢南归医术冠绝群雄,武艺虽不如傅文远,但也排在前列,优秀程度令人发指。宋怀真偏偏不喜欢他,总觉得此人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内核是个“巧言令色”之徒。
他们俩的梁子,小时候就结下了。
彼时宋怀真还是很小,师父安排傅文远照顾自己。傅文远一开始不情不愿,非常敷衍。后来忘尘真人停止教导剑术。爱剑如痴的师兄立马急了,为了在忘尘真人面前表现,就开始用力过猛。以至于宋怀真六岁的时候,傅文远还要一口一口给他喂饭吃。宋怀真那时候也没什么想法,有人伺候有何不好,一个急于表现,一个甘之如饴。
恰逢若白宗主带着自己的爱徒谢南归前来拜访忘尘。看到此情此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半大的孩子,抱着另一个小孩子,一口一口喂饭,兄友弟恭。
若白宗主:“忘尘道长的两个徒弟,真是感情甚笃,您真是教导有方啊。”
忘尘:“只是给文远磨磨x_ing子,剑术只是技艺,道心才是关键。”
谢南归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与宋怀真一边打大,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嘲笑道,“看你
跟我差不多大,我都可以在茶肆帮阿爹阿娘了,你还要人喂饭,羞死了!”
若白宗主马上出言制止,“南归不可无礼!”
大概就是在那一天,常年只和师兄以及师父相处的宋怀真,觉醒了自我意识,认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小男子汉不该被师兄当个小姑娘小宝贝儿似的惯着,这混杂着觉醒,成长以及羞愤的情绪,深深刺激了宋怀真。跟谢南归的仇,也是从那时候就记上了。
傅文远如今下山了,本来接待若白宗主和小仇家的事都是师兄来做。但如今只能是宋怀真端茶倒水接待二人。
若白:“这文远下山有几年了吧,如今可是声名赫赫,都称他为天下第一剑呢。”
宋怀真道,“师兄天资聪颖,又得师父倾囊相授,这天下第一也算是水到渠成。”
二人正说着话,忘尘手握拂尘,缓缓而来。看了宋怀真一眼,道,“阿粟如今也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了,只是你武功低微,又在山中许久,不知山下之事。为师和若白宗主决定,让你和南归一同,二人一组,他刚好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一同下山去吧。”
宋怀真满脸写满了惊诧和不情不愿。
谢南归坐在旁边,拿起茶水,非常风雅地品茗,眼神波澜不惊,动作气定神闲。
若白宗主看着宋怀真,笑道,“怀真啊,你这是觉得南归不够资格与你一同下山吗?”
宋怀真快速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若白点点头,“那便好,南归去过不少地方,游医经验丰富,你们二人下山之后,互相照顾。我和忘尘在太玄山等你们回来。”
谢南归起身,规规矩矩向若白宗主和忘尘施礼,道,“多谢师父和忘尘道长成全。”宋怀真也赶紧学着谢南归,道,“多谢师父和若白宗主。”
心中确是惆怅不已,这每天扫地,看书,发呆的美好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宋怀真在上路的第一天就开始计算返程的日子了。自己在烟霞观习惯了,对于山下的环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现在偏偏让他和一个自己有些讨厌的人出门,实在是更加绝望。谢南归的存在,就好比自己幼时的羞耻,化身为精怪。儿时特殊的记忆总是印象深刻的,这让宋怀真实在是无法放松精神面对谢南归。内心无比慌张,逼迫自己忘却旧事,但是一看见谢南归,就怎么样都无法忘记了。
两个从下山开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却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而行,各自背着一个小包裹。远远望去,是两个仙门少年一起赶路,配合上郁郁葱葱的树林,是一副标准的恰似少年游的图景。然而往近里看,一个满面平静,一个一脸呆傻,一路走来,安静如j-i,毫无互动,偏偏还要并肩而行,怕是旁人看了都觉得尴尬。
宋怀真想来想去,说道:“我说谢南归啊,我们二人如今也算是一起下山游历的伙伴了,不管曾经有什么成见都该放下了吧。”
谢南归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你六岁还被傅文远喂饭的事我早已忘了,一点都不记得了,真的。”
宋怀真木然,你忘了你不该说出来啊,而且怎么连六岁都记的这么清楚,师兄和师父都未必记得。
宋怀真道,“你若是真的放下成见,能不能告诉我咱们去哪,我自小不认路,只会跟着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