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山的雨早就停歇了,此刻又刮起了风,风声呼啸,吹得沈香寒的水袖四处飘扬,水袖很长,有一部分随着大风,搭在了谢氏夫妇的墓碑上。
四下无言,黑暗渐渐褪去,天空有些灰白色。
谢南归道,“沈夫人,太阳要出来了,厉鬼x_ing属y-in,阳光于你不利,我们明晚夜幕,不见不散。你最近几日也莫要去附近吓人了,你想知道的事,我明天给你答案。”
沈香寒点点头,向宋怀真和谢南归拜了拜,随后就消失了。
宋怀真折腾了一宿,十分疲倦,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抬眼看了看谢南归,问道,“现在去哪,是要去调查那师爷还有当年贼寇的案子吗?”
谢南归摇摇头,“一夜没睡,你太累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海虞本就是我的故乡,这件事又事关我父母。谢某一人便可。”
宋怀真神色困倦地点点头,二人一路轻功飞回客栈,趁着店中客人和小二都还在休息,三下五除二躲进了各自的房间。
第5章 芳菲尽(五)
宋怀真呼呼大睡,梦中好像看见一片碧绿的湖水,自己独自划着一艘小船,在湖水上漂游,四面山峦层叠,天空中有几只飞鸟。耳边似乎传来了七弦琴的声响。又依稀听见一个男子的说话声,混合着七弦琴声一起。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七弦琴的琴声停止了。一女子的说话声传来,“夫君可还是想着辞官归隐一事?”
“不,这世上有我能做得到的事,也有我做不到的事。只是想起来我们三人年少之时泛舟湖上,说些伤春悲秋的诗句罢了。”
“夫君今日与我游湖,却还想着另外两人,可是对我不公啊。”
“夫人,在下知错了。人生苦短,沧海桑田,我虽然无法与你缘定三生,但此生此世,必然不负夫人恩情。”
宋怀真觉得梦中的景象莫名的哀伤,四处寻找着这说话的一男一女,但是除却自己的一叶孤舟,什么人也没有。
慢慢地,话语声听不清楚了,转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宁静的少年声音,“这么大了还要师兄喂饭?你这是有多怕鬼?”回头一看,竟然是好死不死的谢南归,双手背在后方,身姿挺拔地站立在船尾。宋怀真气到爆炸,拿起手里的船桨便要打去,抬了半天发现船桨好似有千斤重。自己怎么样都抬不动。
谢南归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在宋怀真看来,嘲讽意味更浓了。心中又急又气,正欲说话教训这个死小子,猛然从梦中惊醒。
谢南归正坐在床前,还是昨天那身青衣,手中折扇正压在自己的手腕上。宋怀真头晕脑胀,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里。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许久。
谢南归估计是忍无可忍了,道,““可是醒了?醒来了就听听我目前知道的情况。”
宋怀真头晕脑胀地起来,脑海中还是碧湖小船,七弦琴声,还有那对说话的男女。心中埋怨谢南归打断自己好梦,不过转念一想茶肆夫妇的事,心中大为愧疚。自己怎么睡到这般时候,快速洗漱收拾后,便与谢南归一同出了客栈。
二人在街上找了家小铺,随便点了点小笼包和馄饨。上餐前谢南归同店家说了句什么,宋怀真没有听懂。
“你都搜集到什么信息了,那师爷如今怎样了?”
“沈香寒死去第二年,朝廷派人来剿匪,将贼寇一网打尽。师爷和县太爷借此立功,县太爷高升去了牧野郡,师爷本也可以升迁,怎料他太过激动,夜夜流连于青楼楚馆,暴毙身亡。”
“除却说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关系的县太爷,其余贼寇、师爷都已经作古多年。无论是谢南归你的仇人,还是沈香寒的仇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谢南归思量了片刻,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师爷的坟墓在城南,是离殿山最远的地方,沈香寒受困于殿山茶肆,我不是非常通晓这方面的术法,你可否用符箓将她带至城南,也好让她亲眼看见已经作古的仇人,了却自己多年所求。”
“我的符箓可以给她半个时辰自幼活动的时间,但是将鬼魂带离怨气所在地,所需术法有些复杂,我们二人须得早点去。”
“我明白了,依你所言便是。”
包子和馄饨上来了,宋怀真尝了尝,发现今天味道比昨天那几个素菜好多了,起码有点咸味了,不自觉多吃了几口。
“谢南归,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事?”
“你为何挑此时间下山?要知道马上就是宗门大典了。”
“往昔我一直竭力逃避此事,或者是用错误的方式去面对此事。”谢南归说完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时机到了,心境也到了。”
宋怀真无奈道,没想到不止师父一个人用这种非常玄妙又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方式讲话。但看谢南归有些落寞,知道自己也不能继续问下去。
宋怀真点点头,心下有些难过,想来这谢南归在山上学得一身医术,下山后便可时常陪伴在父母身边,共享天伦之乐,怎料世事无常,子欲养而亲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