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 作者:植鄰【完结】(55)

2019-03-23  作者|标签:植鄰 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传奇

气氛沉闷得可怕,魏帆偷看看说是请罪却不愿低头的知绀,上前一步向上面行礼道:“君上,臣是来请罪的……”

“把夫人安全带回,魏将军何罪之有?”赵绪打断他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得魏帆心中一颤。

赵绪放开袍子站了起来,几案挡不住手,他已经忍下极端的愤怒。对此知绀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一向都是极能隐忍的人,尤其在上次被她刺中之后,他的想法就更加缥缈不定了。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最可怕,知绀虽不意外,真正面对时却也仍感到难以确定的恐惧,赵绪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前,斜眼瞧着她努力控制着神色不改的脸。

“荀惠谋反被杀,这空出来的相国位,魏将军可有人选?”虽是盯着知绀,赵绪却问起了魏帆。

魏帆一向不问人事,聂夏的提拔之快他也是毫无议论,议论本就容易惹上口舌是非,关于人事的议论就更是四处不讨好。魏帆是官场上混熟的人,轻易不进别人设的套,于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回话道:“拜相大事,自然由君上首提,交付朝上议论,臣只是一介边将,不敢妄议。”

赵绪却像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似的,摆摆手逼近道:“你早就是本国的右师公了,哪里还只是一介边将?魏将军劳苦功高,但说无妨。”

一定要他说?魏帆迅速权衡利弊,终于还是继续坚持道:“臣素来与兵马为伍,对于朝中人事不甚了解,仅可供与参考而不能提议。况且君上这么问,恐怕是君上心里早已有人选了吧?”

“魏将军这是一口咬死不帮寡人了啊?”赵绪冷笑着,忽然严肃了神情,“寡人的意思,相国一职,没有人比魏将军更合适了。”

“君上!这……”魏帆一惊,猛抬头所见,却是赵绪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又忙垂下了头去,真正地慌乱了起来,“君上,臣……臣是个武将,相国一职事关民生百态,臣不堪其任!请君上……”

“就这么定了,魏将军不必再推脱!”赵绪不容解释地下决定,转身走到几案边,抖开袍子大手抚上玉质的相印,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冰凌关寡人自会派人驻守,魏将军就不用回去了,就住在新京的相府里吧,寡人会让宗伯择吉日封坛拜相。”

天塌了的颓然在魏帆心中蔓延,知绀说得一点也没错,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只是牵制荀惠,荀惠已经倒台,君上一旦开始培养新人,自然将调转矛头对他下手,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连知绀也没有想到,甚至开始怀疑是赵绪故意放自己去冰凌关,才赚得魏帆不带大队人马地护送她乖乖回来。拜相连明升暗贬都不是,这不过是故技重施的入京软禁。

“拜相就没有不封侯的。”赵绪的手离了相印,背对着阶下目瞪口呆的三个人,几乎和魏帆心下的猜测同时说出,“就封你做复侯吧。”

魏帆的心完全凉下去了,君上对玩弄权术实在技高一筹,先是不动声色地挑拨他们将相不和,自己也却是上套,耿耿于怀间连对君上下令夷灭荀氏一族也没有组织群臣进谏,他原有这样的能力,一次介怀错过,却再也翻不了身。低头道一声“承蒙君上厚爱”,魏帆在赵绪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君上……”眼见着魏帆出去了,看了一场好戏的聂夏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聂司寇。”赵绪没有转过身来,却表明自己知道他在场,对于刚才的事,甚至有对爱臣的安抚,“聂司寇入仕不过一个月,是新朝的臣子,此番当此大任,寡人知道司寇的忠心,司寇为行寡人的诏谕尽心尽力,甚而不惜对君夫人兵刃相向,荀耀逃出晋国,罪不在你。”

一句话让聂夏安下心来,原本只是因为赵绪的知人善任而停止云游,真一脚跨入这高压下的晋国朝廷,聂夏却连后悔也来不及。背负骂名的赵绪在一片荆棘中艰难经营,隐藏起真心而把所有人都当作棋子,这虽然不合聂夏对贤君的猜测,却着实不能不肃然起敬。君上对谁都有猜疑,一旦进入这样的朝廷,命运将不再握于自己手中,连聂夏这样的人,也只能听命而为。

赵绪果然又给了他一个棘手的任务:“右师公做了相国,魏将军原先所驻守的冰凌关,是面向秦国的门户,交给别人寡人放心不下。”

已经明白他的打算了,聂夏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定不辱命。”

赵绪背着点了点头,又道:“此次铜牢关的事,不知道秦国还会怎么添油加醋地传出去,防戍必以冰凌关为先了,青木关的军队撤不开,还请聂将军先去王城调拨一半的戍卫,再往冰凌关去。冰凌关一时离不得将军,请聂将军路上不要耽搁,并将寡人拜魏将军为相的消息如实传达下去,务必稳定军心。至于右师公的委任状,寡人即刻就会派人送来。”

“是,谢君上。”聂夏明显没有魏帆慌张,只淡淡地应了一句便下去了。

殿里只剩了知绀与赵绪两人,赵绪从她一进来开始就没有单独对她说一句话,却拉着魏帆和聂夏演了一场大戏,事关相国与右师公的人事任命,不可能决定得这么仓促,他分明就是早有打算。

知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早想这么调动,却故意在她面前做给她看,想要她停止无谓的挣扎。

赵绪上位,最棘手的就是如何扳倒心怀故主的强大势力,这些人不得不暂时使用,却终究不能长久使用,聂夏是更新换代引进的第一个臣僚。不过是利用挑拨离间与互相猜忌来行事,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明的点子,还颇有些故技重施的意味。赵绪用扳倒晋光的那一套方扳倒了荀惠,又表明即将用同样的方式扳倒魏帆,聂夏也不会是最后的信臣,得力又绝对忠诚的助手还没有找到,或者以赵绪的疑心,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出现。他放任他的臣僚们去斗,最后坐收渔利。就像现在,让魏帆意识到自己陷于危难,而聂夏接了他的班,这一文一武的关系又将重复荀惠和魏帆,重蹈覆辙说起来是愚蠢,真正面对,□□盘者攥得紧紧的棋子,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这才是赵绪这个君上,最可怕的地方。

聂夏一出去,赵绪就回过了身来,走过来时又挥退众人,知绀死死地瞪着他,在等着他对自己的宣判时,这个男人却绕到了她的身后,细心地将她反绑双手的绳子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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