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清楚婉儿的意思是说母亲的疑心病更重了,她攒了婉儿的手,轻道:“我明白,眼下除去你和那两个面首外,阿娘最常带在身边的就是武团儿了吧?”
“不愧是李道长,确是有大神通。”上官婉儿扯了唇角,模样带着愁容。武团儿曾因她吃过一顿藤杖,从此便记下了仇,此番得宠更是狗仗人势,总来寻她晦气。虽然从未在她这里讨过好,但仍是惹人厌恶。
李令月也知道因为婉儿和自己的关系,母亲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对婉儿百般亲信,不过敢招惹她的人,真是活腻了!她哼了一声,“看来是时间久了,她都忘了那顿板子的滋味。也罢,我来提醒她便是。”
上官婉儿看她一副为自己出气的模样,掩唇笑道:“我说这话,不是让你着人教训她的。你放心,她还动不了我。”声音放低下来,上官婉儿意有所指,“阿月,听说武家兄弟曾指示她诬告两位后妃。”
“哦?武家那两人还真是心肠狠毒。”李令月弯起唇角,笑容妖冶却又透着丝寒意。
乌云将月色掩住,想来这洛阳的天又要变了。
第68章
似是疼惜女儿多年在外奔波,圣神皇帝特许了李令月三日休憩。在府上同婉儿缠绵三日过后,李令月方才应邀,前往洛阳宫赴皇帝的家宴。
“嘎——啊——嘎——”
从应天门进皇城,李令月走着走着便听到一阵怪异声响,声音很大,听起来像是鸭鹅痛苦的哀嚎声。李令月蹙了蹙眉,她问向身旁的上官婉儿,“宫里的膳房搬到这儿了?”
上官婉儿盯着声音来源,笑容得体的脸上带着丝讥讽,“膳房未搬来,倒是牲畜都搬过去了。那儿是控鹤府。”
原来是阿娘的后宫。李令月大抵猜出声音来缘,她正要探探那二人如今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便揽起婉儿的手,向府里走了进去。
“哥,是不是火不够旺?你看我这只鹅都不跑。”
府院里架着几座铁笼子,铁笼空间不大,除去正中间的炭火盆及边上装着作料的铜盆外,只余一只鹅行走的空间。张昌宗瞧着那只鹅处在笼边傻站着不跑,不由着了急。鹅不跑,不喝五味汁,那他的美食怎么能成?
张易之向笼子里望了望,招招手,便有一奴仆殷勤过来,向盆里加了团火。
“嘎——啊——”
炭火高涨的刹那,白鹅亦扬起了头,拍着两只黄板掌嘎嘎地跑了起来,火旺空气也如同燃了起来,它跑得倦了,就低下头,躲在铜盆里饮几口五味汁,再之后,又继续绕着火盆转圈,周而复始。
“安心,这便成了。”张易之挥着手中折扇,微微笑着,一派书生指点江山的意气模样。
张昌宗兴致盎然,他一瞬不眨地盯着铁笼,俄而倏然惊呼起来,“啊!掉毛了!”肉香自笼内飘出,味道浓郁,李令月和上官婉儿却紧了眉头。张易之瞧见两人过来,笑着施礼道:“公主。”
听兄长这么一说,张昌宗才将目光自被烤掉毛的鹅上挪开,觑见上官婉儿的一霎,眸光炯亮,仿佛心头开出花儿般欢喜雀跃,“婉姐姐!”
李令月眉间的小山更重,她淡淡盯着张昌宗。张易之心思微动,瞥了弟弟一眼,张昌宗才觉失了礼数,低身作揖道:“昌宗见过公主。”
李令月轻轻“嗯”了声,“两位郎君好雅兴。”
张易之听公主说得不咸不淡,却仍是笑迎了过去,同她客道交谈。反观他的弟弟张昌宗却对李令月不甚关注,径直便走到上官婉儿身边,邀功一般道:“婉姐姐,鹅就要烤好,等下宴上就可以吃了。”
上官婉儿同他笑了笑,标准的亲和笑容,让人分不出真情或是假意,却令李令月心里发堵,借口圣人召见,她挽着上官婉儿走了出去。
“离那个面首远些。”方迈出控鹤府的大门,李令月便下了敕令。
上官婉儿唇角微勾,一副满不在意的自在模样,“我与那二人同侍宅家,免不得要相见,如何远离?”
李令月停了脚步,侧过身子,同婉儿直视,凤眸微挑,面色不虞,“那便不许他再唤你婉姐姐,合着他也不过小你三两月,何必总姐姐姐姐的唤着,把你都唤老了。”
“这是他的自由,我碍不着他。”上官婉儿微微笑着,心里却在腹诽:连人家只小她两个月都知晓,阿月对他还真是上心。
李令月哼了一声,目光收回,攒着婉儿的手却并未松开。
少顷,两人来到圣神皇帝殿前,适时晚宴未开,皇帝便将上官婉儿支开,独将李令月唤至身前,问:“听说苏卿和那思结郡主走得很近?军中对她还有个戏称,叫什么‘突厥可汗’?”
李令月心下微怔,她知道有人先行同母亲告状了,突厥一战,苏慕蓁的功绩远在他人之上,心思诡谲者必将不满,会是谁呢?李令月暗暗思忖,谨慎回道:“娘也说是戏称,如何当得了真?苏将军曾救过思结郡主的命,思结郡主知恩图报,故而两人便时常亲近。所谓突厥可汗,也不过是营里人对思结驸马的调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