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静静地候着,少顷,便听武后转了话题,“婉儿已是才人身份,不宜再去崇文馆上堂。阿月,你明年也要及笄了,娘觉得还是给你寻个太学博士私自教会的好,你看呢?”
李令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阿娘决定的事从来就没有可以商量的,她也不打算拒绝,只依在武后的肩上卖乖道:“女儿听娘的。只是女儿觉得阿娘比那些太学博士博学多了,不如女儿就伴在阿娘身边同阿娘学习吧。”
她想至少陪在阿娘身边,还可以日日见到婉儿。但可惜武后却是未置可否,“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说来娘还没问过你,喜欢什么样的?”
李令月听得一怔,她用余光扫了眼上官婉儿,却见着婉儿的手腕明显一抖,墨水沁了宣纸,她心里一揪,不愿再和武后细谈这一问题,只好太极式地回道:“女儿还小,还不急于这事。娘怎好现在就催人嫁出去,女儿陪在娘身边不好么?”
说着她便摆出一副不悦的模样,撇着嘴望向武后,武后哑然,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母女二人正亲昵着,武团儿却又抓住了机遇,她昨日因上官婉儿被罚了一顿打,此时见婉儿出错,毁了一道诏书,便想出言讥讽两句,哪想人才刚挪开步子,公主就从天后的怀里挣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一眼如同有魔力一般,将武团儿吞没,吓得她腿脚发软,踉跄着就跌倒了地上。
武后闻声瞥向她,眉头微蹙,武团儿见了连忙伏身告罪。
李令月却懒得再理会她,只拉着武后的袖口道:“阿娘,女儿想请您把婉儿借给女儿一会儿。”
“哦?”武后觑着她,看得李令月有些心虚,她讪笑着回:“女儿替婉儿收了个徒弟,想让婉儿抽空见见。”
“不知我儿给婉儿收了哪位高徒?”
李令月笑着答道:“阿娘您也见过,就是苏家的小娘子,女儿见她比同龄人底子好些,为人也好学聪颖,是个好苗子,就自作主张的帮婉儿收下了。”
武后盯着她,那神色有些探究,李令月便又道:“婉儿若将她调|教好了,日后阿娘身边不就又多了个才女。”
“我儿真是贴心。”武后笑着称赞,可那神情看着却让李令月觉得她在犹疑。李令月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疑的脾- xing -,她心中思量着对策,面上却摆出一副受用的欣喜模样。
武后扫了眼上官婉儿,见婉儿心神不宁的模样,叹了口气,“你既有心给婉儿收徒,那阿娘每日便予她一个时辰的假,让她去教人家。”
“阿娘圣明!”李令月欢喜地抱着武后,下颔依在武后肩上时,朱唇轻轻开启,附耳道:“阿娘放心,女儿永远是站在您这边的。无论以后发生何事。”
轻声细语的一句话,惊得武后面色微怔,她难得露出讶异的表情。只是还不待她发问,李令月就走下石阶,牵着婉儿的手对她施礼道:“那么阿娘,女儿就先带上官夫子去见徒弟了。”
说罢,便拉着还在施礼的婉儿走了出去。
第16章
一出门,李令月便对着上官婉儿笑道:“婉儿,我的住所离阿娘这儿有些距离,我叫人去帮你备辆步撵吧。”说罢,她就要吩咐宫婢,然而这时上官婉儿却插了口,“公主晨时是骑马来的吧?”
李令月瞥了眼阶下被侍从牵着的坐骑,勾唇笑了笑,“婉儿真是眼尖。晨时我是骑马来的,不过眼下倒是想坐步撵了。”
“是么?”上官婉儿微扬了扬下巴,那模样看似有些俏皮,“那公主便坐步撵回去吧。”转过头,她竟自己唤人为她备了匹骏马。
这举动着实惊到了李令月,李令月讶异地望着她,道:“婉儿?”
“公主请便。”上官婉儿从李令月的掌心挣开,微一施礼,便走下了阶台,接过宫仆递过来的缰绳,一踩马镫就跃了上去。身姿灵巧,浑然不似初学那般的笨重。
李令月看着那御在马上行步洒脱的女子,嘴角不由泛起了笑,她欣喜,这才是她认识的婉儿,平日知书达理似个大家闺秀,但骨子里却和她一样有着种不服输的韧- xing -,不甘落于人后。
“看来,这近一年里,婉儿还习了骑术。”李令月喃喃道着,走到自己的马前,翻身追了上去。
仗着自己的骑技好,李令月不过须臾便赶上了上官婉儿,她轻拉缰绳放缓自己的速度,并排和婉儿行着,“婉儿当真好骑术,我这半个师父都要追不上了呢。”
上官婉儿哑然,她当然知道李令月这是在恭维自己,她不善于骑- she -,每次在课上都是垫底的,但好在勤能补拙,一年下来,她也可以驾驭各色马种,应对一些状况了。昔日李令月坠马受伤之事,一直刻在她的心底,那次若非她不善于驾驭马匹,李令月又怎会因救她而受伤呢?
这让她愧疚不已,今日选择骑马而非步撵,也不过是为了让李令月看看,她已经可以独自御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