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丫头又算到什么了么?武后抬起眸子,出声唤宫人退去,眸光瞥到上官婉儿面上,却是一顿。李令月的话语适时响了起来,“娘,让婉儿留下来伺候吧。”
武后眸色微凛,却还是顺了女儿心意,挥挥手,示意李令月停手。李令月便顺从地将手收回,恭身立在母亲身前道:“阿娘,女儿近日总是梦魇,心神不宁,念术卜算确是发现大唐要生些事宜,只可惜女儿法术低微,算不出准确时机。”
“大唐要生些事宜?”太后低眸瞥着上官婉儿递来的热茶,接过,状若无事地问,“我儿可是算到有人要害我?”
李令月抿了抿唇,为难地看着母亲,关切道:“是。女儿算到……算到……”似是鼓足勇气,她咬牙接道:“李敬业及李氏宗亲等人将会借两位兄长的名义起兵造反。”说罢,她又跪了下来,对母亲恳求道:“阿娘,此事两位兄长只是被利用,并非参与叛乱。求娘不要怪罪他们,只需提防李敬业那些群党便可。”
上官婉儿听得一怔,太后罢黜皇位会惹得众人不满她知晓,但李令月竟对武后说这些事,她倒是没有料到。只是无论李令月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即便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她也会站在李令月这边,依着她,帮着她。
偷瞄着太后神情,上官婉儿静静为空茶杯里添着茶,只听太后问道:“那我儿觉得,娘要怎么提防他们呢?”
李令月看着母亲不咸不淡的神色,略作了些思量,回道:“女儿年幼,思虑不如母亲。依女儿看,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有一只忠诚于您的军队,一经发现那些人升了逆心,便下手诛灭。”
“哦?我儿看那军队将领适合何人?苏慕蓁么?”太后看了眼略显怔忪的女儿,勾起唇角笑了笑,“坐吧,阿月。”她瞥了瞥身旁揪心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即刻会意,走近将李令月扶起,并私心地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上官婉儿的手搭在李令月的柔荑上,两人紧贴着坐下,李令月忽而觉得心口发软,她镇定自若地望着母亲,回道:“阿娘,慕蓁确是合适,她是女儿身,若是让那些郎君知道,她的位置定然不保,恐怕连- xing -命也会丢掉。娘大可信任她。”
太后望着那一对璧人,盯着她们藏在案下相互攒着的手,似笑非笑道:“苏慕蓁是女儿身,若是剿灭逆贼时,被他人发现,扰了军心又当如何?”
李令月似是早已料到会经此责问,从容应道:“这便是女儿想对娘说的第二件事。女儿想请娘开女子学堂。”
太后琢磨着,问:“你想要让女子入朝堂?”
李令月颔首,“是。”
“荒谬!”太后斥责着,脸上隐隐带了丝愠怒,她虽然提高了母亲地位,但在心里却并不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应当享有她的权力。自古以来第一人都有些狂傲,武氏亦是如此,她不觉得其他女人有资格与能力进入朝堂,可李令月偏要说服她。
“阿娘,您看着朝堂那些清一色的男人,难道不觉得厌恶么?”李令月温声说着。
没想,却遭到了武太后的冷眼,“我身边又没有美娇娘,厌恶他们做什么?”
李令月讪然,她道:“女儿只是想说女子并非不如男。娘,只有女子的地位抬起来,您日后的路才会更顺。”
武太后思忖着女儿的话,想到上官婉儿身边的女弟子,忽而瞥了婉儿一眼,“这事儿是你二人一起想的?”
李令月颔首。上官婉儿恭谨道:“婉儿只是觉得朝堂中的男子,无论谁当政都可以立住。可女子,却只有太后掌权才可依存。”
李令月看了婉儿一眼,接着道:“故而女子才是会对阿娘最最忠心的人。”
太后垂了眸子,唇角噙着丝笑意,她似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问:“那你二人觉得,仅是开了学堂,便会有女子入学么?”
“儒家思想传承已久,自然让大多女子不敢抛头露面。不过,富贵人家还是会请私塾先生教授女儿。只要我们为她们添上些许好处,不愁没人参加科举。”李令月笑着,眼里皆是笃定,“到时第一波得到好处的人走出去,让旁的女子瞧见,那些人心里不平,便也会升起好学的心。届时便不愁女子学堂没人了。”
武太后抿了口热茶,似是听了进去,“你所说的好处是什么?我想应不是许些万贯家财或是爵位这些荒谬的奖赏吧。”
“自然不是。”李令月攒着上官婉儿的手,对母亲笑道,“女儿所说的好处是——当朝为官的女子,其夫婿不可纳妾。自然,为了那些传宗接代的说法,我会放宽,仅是在女子不惑之年前有所出的情况才实行。”
武太后的唇角缓缓弯起,一夫一妻制倒是她一直想推行的,李令月这话倒是合了她的心思。她望着女儿,道:“确是个令女子心动的好处,只是我想那些郎君们怕是不敢娶她们喽。”
太后略显俏皮的话惹得李令月二人莞尔,李令月觑了眼上官婉儿,对上母亲揶揄的目光,笑道:“新事物都有适应阶段。再说总会有人不在乎的,不是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