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在主殿忙政务的圣神皇帝赶了过来。
“阿母。”李令月虚弱地唤着。武瞾走近,瞥了眼为女儿拭汗的上官婉儿,见上官婉儿并不挪步,心中无奈却并不怪罪,只同李令月柔声道:“安心,仅是快生了。我已唤了稳婆过来。一会儿有婉儿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上官婉儿微怔,回过头对女皇道了声谢,即刻又转过头一瞬不眨地盯着李令月。少顷,稳婆入门,闲杂人等被斥了出去。武瞾看了看虚弱的女儿,抚了抚她的头,安慰两句也走了出去。屋内仅剩下她二人与几位稳婆。
“婉儿,疼。”双手紧紧攒着上官婉儿的左右手,已经有过生产经验的李令月还是痛的面色苍白,因着下部用力,她手上力道也不禁重了起来。
双手已现出红痕,然而上官婉儿却并不搭理,她只凝视着李令月的脸,听着她那似撒娇般的诉苦言语,柔声哄着,“不怕,我在。”耳边听着铜盆里水晃荡的声音,她回过头看了眼被染红的血水,眉梢紧拧。
这时,李令月突然吃痛唤了声,“啊!”紧绷的心弦瞬间断开,上官婉儿撑着剜心之痛,禁不住红了眼眶,“阿月,若是实在吃痛,那……那我们便不要这个孩子了。”
屋内稳婆听了这话均不由得一怔,想这关键时刻若是放弃,难保不一尸两命。思及此,其中一个连忙劝道:“贵人切莫这么说,依奴婢看孩子就要出来了。公主再使些力气。”
李令月自然知道上官婉儿是关心她才这样说,不过她为此牺牲了这么多,若是现在放弃,那倒真是前功尽弃了。她对着婉儿笑笑,深吸口气,拧着眉头运劲,“啊——”
“呜哇——”
几经努力,婴孩终于落地。稳婆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恭贺道:“恭喜公主,是个女婴!”
女婴……李令月心中暗叹,她的身子虚弱到极点,视野也现出了朦胧,抬眸觑着稳婆抱来的孩子,她抿着唇轻轻笑了,双手早已松在一旁,她无力举起,只好望向婉儿,轻声道:“婉儿,我们有女儿了。”
我们的女儿?上官婉儿心头一悸,原本对这孩子说不明晰的感情渐渐化作疼惜,她接过稳婆手里的孩子,看着襁褓里的尚未长开的孩子,轻声逗趣道:“你这丫头,还未出世便让阿娘好受,真该吃板子!”
李令月哑然,柔声说道:“抱她去见宅家吧。请宅家给她赐个名。”
向来皇帝只为孙辈的男婴赐名,李令月这般请求,也是在试探母亲,看母亲对她,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态度。上官婉儿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走了出去。
“宅家,公主生了名女婴,还请您为她赐名。”
武瞾看着婉儿怀里的女婴,听着她的请求,回答得有些暧昧,“赐名一事不急,阿月还好么?”说着,她便抬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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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朗月无星,因着上官婉儿陪伴,李令月早已沉沉睡去。然而便就在她做美梦时,洛阳宫外的公主府内,却传来一声侍女的惊嚎,“啊——”
第56章
尚善坊是洛阳城里距皇城最近的坊间,坊内住了许多朝中权贵,其间最惹人瞩目的便是处在东边的府邸,它的大门开在坊墙上,虽然看着与坊内其余府邸无他,甚至还朴素了些,但因是当朝圣神皇帝爱女太平公主所居之地,来往行人均会不由注目望上一望。
“啊,孝球!”梁王府外出置物的侍女瞧见公主府的大门上挂了白纸球,讶异地低声惊呼,意识到这是在公主府旁,她却又急忙闭了嘴,低着头匆匆走了过去。转角踏入自家府邸,她方才舒口气,同身旁的姐妹们嚼舌根,道:“前些日子还没见着,怎么今儿个就挂上孝球了?能在公主府上挂孝球的,不是公主就是驸马了吧?真不知道是他二人哪个出了事。”
“是啊。按这规模应该是驸马吧。公主受圣人宠爱,若是她定早就满城风雨了。”旁边的侍女也跟着附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却都没辩出个实质,还是方才侍候过梁王的小厮凑过来,才道出几句实情,“你们前几天没出府不知道,孝球已经挂了有两天了。我刚听王爷说,驸马是夜里殁的,那时候公主正在宫里临盆。啧啧,竟是死了都未曾见过孩子一面啊!”
“啊!真是个可怜人。”侍女们听罢纷纷哀叹,有人问,“那驸马是因何殁的啊?”
小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天家的事谁能断的清?不过公主没了驸马,对我们王爷来说倒是件好事。”
府中婢女都记得几年前武三思未得公主亲睐于府内纵酒失意之事,此时听到小厮言语,未曾深想,却也纷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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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榻上修养了三日,李令月方可下地行走,只是身子虚弱尚且需要他人搀扶。外间日头正旺,她在床上躺出了霉,便唤玲珑搀扶,缓缓行到屋外,坐在藤椅上吹起了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