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越还从聊天侃大山的兴奋劲儿里没缓出来:“咱去哪儿啊许哥?”
……什么叫“咱”去哪儿?
许苡仁默默地交了停车费,把车开上了出车口:“各回各家,洗脸刷牙。”
“哦,好。”李超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把我放在哪个快捷酒店门口就行了。”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许苡仁问:“你住酒店干什么?”
“我过完节就搬到新公司安排的宿舍去,东西都收拾好了。本来打算今天吃完饭坐个长途汽车直接回老家的,结果一说话忘了看表,过点儿了,现在应该没车了吧。”
许苡仁:“……你怎么不早说?”
“多大点事儿啊。哎,前面那个是不是,就那儿吧。”李超越指了指,“靠边一停,把我放下行了。”
“许哥,走了啊。明天帮我给叔叔阿姨带个好,节日快乐!”李超越一下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露出腰带以上肚脐以下的两块清晰的腹肌,以及朝中缝生长排成一列的体毛……
许苡仁不注意瞥了一眼就被扑面而来的视觉荷尔蒙刺瞎了双眼,感觉手脚一阵发麻,脖后颤栗,僵硬地偏过头去。
他挥了挥手把人赶进了酒店,然后小心地落下自己这侧的窗户,大口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双手互相揉搓着试图找回知觉,指节被他掰得“咯咯”作响。
深呼吸,深呼吸就好。
“卡啦——”副驾的门又被拉开了。
许苡仁一个激灵转过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空房了啊许哥。”李超越一摊手,“你说说现在这些小年轻,一到放个假就出来开房开房,没别的事儿干了吗?你往前开开,前面还有几家。”
一连问了几家,上到三四星级的宾馆,下到各快捷酒店,无一不是客满。李超越长叹一声:“算了,不凑小青年的热闹了,我打个车去洗浴中心对付一晚上吧。”
洗浴中心……
因为职业接触的关系,许苡仁对无论什么规格和业务范围的洗浴中心之类的场所都相当没有好感。黑灯瞎火的,卫生问题令人堪忧,更何况李超越一个人去——大家都过节,你过我也过,服务员也过,肯定不乏出来赚过节费的服务人士。
许苡仁:“正好我也累了,一块儿去蒸蒸吧。”
“哎对了,许哥。”李超越忽然想起来个新茬,“方便去你那住一晚吗?”
……这题他没预习过,超纲了。
李超越很快又自己否定了:“算了,你那肯定是不方便,要不你不会带我转这么大一圈。你别管我了,我还是去洗浴中心吧,什么干不干净的,那么多人住呢,也没见人家住出毛病来……”
许苡仁真想找个棍子敲他一脑袋:“等住出来毛病就晚了!去我家!”
第17章
“随便坐,我收拾一下。”
许苡仁住的地方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他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但是屋里忽然多了个快跟门框一样高的李超越,好像把客厅的灯光都挡得不太亮了,往哪走都有他投下的y-in影,存在感比所有家具摞在一起还高。
房间里的日用品一直井井有条,唯一有些凌乱的是随处可见的书籍。
许苡仁有点强迫症,有些书要买上两三本,或是两三个版本的,恨不得每个房间都放一本,包括厕所。想到就随时能看,否则总怀疑自己记错了细节或者漏掉了关键点。
手术室内常用的器械他家里也备了一套,尽管他基本功已经很熟练了,没事儿的时候还是会练一练,只听说过怕手生,没听说过怕手熟的。手术过程虽然不追求快,但是必须得“能快”。
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个玻璃罐,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糖纸包裹着一颗颗圆溜溜的糖果。
李超越大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躺,掂了掂玻璃瓶:“许哥,这谁的喜糖?”
许苡仁:“你见过送喜糖送这样的?”
“哦,对。那是谁给你的?河边的那个?”李超越仔细看了看商标,“还是法国的。”
许苡仁:“我自己买的。”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会没事儿给自己买这个?”李超越不见外地拔开盖子捏出来一个,拆开丢进嘴里咂了咂味,“我替你感受一下她的心意。”
许苡仁:“……我自己买的。”
李超越:“就是一般的水果糖啊。送巧克力我知道,她送你这个干嘛?”
许苡仁:“……”
许苡仁平时不住的那间卧室被当成了练习室,桌子上摆放着他练手的工具,从止血钳到各种镊子和剪刀一应俱全。有时他自己乍一看都觉得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更何况李超越?
他把东西都收进了托盘,找了个抽屉装进去。
李超越在客厅转了一圈,喊了一声,“许哥。”
“怎么了?”许苡仁合上抽屉,又到处检查了一下。
“这是什么?”李超越举着一件东西站在门口,“你这什么收藏爱好啊?”
许苡仁觉得一脑门儿都是汗:“……八音盒,怎么了?”
屋里怎么这么热?他转身打开了窗户,秋天的夜风又太凉了,吹得他一个哆嗦。
“我问的是这里面。这是妥布霉素吧?托百士?还是典必殊?别告诉我这八音盒买来就这样。”李超越对着光看了看,“这什么意思,许哥,你长针眼还要纪念一下么?”
说着,他还拧了拧发条。
一松手,八音盒里就传来了《致爱丽丝》的悠扬旋律。该奔跑的小驯鹿按着既定轨道开始欢快地奔跑,该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不要钱似的纷纷扬扬,唯独中间原本是一个芭蕾舞小人原地旋转的地方,现在却被一个撕掉了标签的白色小药瓶所取代,直上直下,连个雪人也不像,实在谈不上什么美感。
那瓶还未拆封就已过期的眼药水,是他无处安放的漫天思绪留下的鸿泥雪爪。
“你才长针眼。”许苡仁把八音盒从他手里拿了过来,“我做着玩的,粘的不结实,别捏上半截,可能会漏水。”
“没漏啊。”李超越看了看自己两只手一点水没有,感觉上当了:“许哥,能采访一下你把药瓶做进八音盒的心路历程吗?”
“闲的没事了你。”许苡仁打发他,“赶紧洗澡去吧,给你挂了个新毛巾在门后。”
李超越心无芥蒂地应了一声:“好嘞,那你别忙活了,我看你床挺大的,咱俩凑一间睡就行了,省得你还要再铺个床……”
夜风吹得许苡仁背后一凉。
他连想,也不能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细想。
就算现在两间卧室的其中之一被宇宙黑洞吸进去了,他也绝对不会和李超越住一间呀。
一个寒门学子,能从一座小县城走出来,考进全国一线大学,又进入世界前五百强企业的几率是多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李超越身上有一点儿包袱,是来自他的。
从行为,到想法,都不行。
李超越应该和他的名字一样,展翅翱翔,飞得更高更远,拥有更多更美好的。
“许哥,你床这不挺大的么。”李超越擦着头发倚在门口,“软吗?”
许苡仁:“那你在这屋睡,我去隔壁。”
“别别,这不是鸠占鹊巢嘛。我去我去。”李超越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好可怜啊,好久没睡过这么软的大床了啊……”
许苡仁心想,我把这床劈了烧柴也不会让你和我睡一起的。
李超越洗完澡穿的还是来时的衣服,随便他等会儿爱怎么穿还是怎么脱的睡,反正一人一间谁也不碍着谁的事。
许苡仁也去冲了个热水澡,被蒸汽蒸得有点迷迷糊糊。一出来看到客厅地上脚印沾了水变成了一道道的泥印之后,他的强迫症又发作了,拿着拖把轻轻地沾了点水开始擦,尽量不弄出动静。
“许哥。”屋里的人又开始喊他。
许苡仁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李超越睡着了呢,在这儿悄声悄气的。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