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糖没抬头,只顾捣鼓自己的相机。
杨程程说:“叶子,你来看看甜甜给我在园子里照的照片,我要美飞啦!”
“活的你就已经美飞了。”叶从心捏捏她的脸,拿着矿泉水自去寻找丁香。
丁香已经不在门口了。叶从心问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同学,得到了她往地下去了的回答。大礼堂的卫生间设在地下,除了卫生间,还是一个巨大的排练厅,学生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在这里换衣服、候场排练。叶从心到地下去寻人,听到丁香的声音从一根柱子后面传来。她很谨慎,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是每句话都很短促,显得很生硬。
叶从心在远处驻足,不一会儿,丁香的电话打完了,从柱子后面现了形,整个人显得很颓废。她穿的是一身上白下黄的连衣裙,大约五厘米的高跟鞋,此时略有些驼背,两手捶在身体两侧,在橙色的灯光下望着地板砖走溜儿。走了一会儿,坐在一根柱子旁的石头台阶上,拖着下巴发愣。
叶从心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呃,丁香。”
丁香抬起头,对她微笑,向旁边坐了坐,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我就想来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叶从心顿了顿,觉得有点尴尬,又加了一句,“我没听到你说了什么。如果你想一个人,我就走。”
丁香望着她半晌,最终还是没能憋住笑意,“怎么觉得有点尴尬……”
“嗯,我也尴尬……”叶从心握着矿泉水瓶承认。
“那学姐的水借我喝一口吧?”丁香笑道,“我不对着嘴。”
其实对着嘴也没事。丁香开了盖直接仰脖往口中倒,她仰头的时候,头发全都散到耳后,下巴的形状尖尖的非常好看,下颌不太明显,圆润且粉嫩。叶从心盯着她,丰满的唇,性感的耳钉,像运动过后的男生一样饮水时上下甬动的喉,全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她灌了好大一口水,最后的一点溢出去,沿着唇角流过下颌,又流过脖颈,钻进相当丰满的胸前。丁香并没有搭理它。叶从心已经看呆了。
“学姐?”
叶从心回过神,淡定地接过矿泉水。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过了几分钟,丁香说:“我爸病了。”
叶从心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中指感受到了内衣肩带。
“他是糖尿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之前多少年不体检,如果不是腿上开始起疮,他都不会去医院检查。疮是并发症,检查的时候糖尿病就挺严重的了。”
叶从心大概能明白,问:“是不是恶化了?”
“刚刚打电话说开始透析了。”
叶从心的第一反应是,丁香过得很简朴,唯一比较奢侈的东西就是那只YSL口红和MK的包。她很可能面临经济压力。但丁香说,经济压力不是主要的,以后每个月家里用度要多出一千多,这些钱她能省吃俭用加上做兼职赚回来——她的英语很好,平时会在网上接一些书面翻译的工作。
“这个兼职好,比到外面打工好。”叶从心随意一提,提完了又觉得自己多嘴。她赶紧告诫自己,你不是在星巴克抢过她的蒙面人,你根本不知道丁香在外面有打工。
“学姐,你了解透析吗?是不是到了透析阶段,人就……”
原来她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叶从心说:“放心,我遇见过一个人,透析了二十年呢。”
“浑身的血换一遍,想想就难受。爸爸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他我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丁香双手捂着脸,却没有哽咽,好像只是累。叶从心斗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一举动惹得丁香笑话。她说自己是哀而不伤的那一派。
叶从心说巧了,自己也是,常被人说冷血无情,但是热血有情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办。
地下排练厅的装潢是复古风格的,墙壁和柱子都是城墙似的,灯光晦暗且温暖,使人多了些安全感。丁香没有给叶从心讲她家里的事情,但是当着叶从心的面,给她妈妈打了一千块钱。
叶从心问:“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丁香笑道:“我在考虑灭口。”
“杀了我,莫老师会让你挂科挂到山无陵天地和的。”
丁香被她逗笑了,在这种情景之下她居然还能如此开怀大笑,也是个奇葩。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门口缺人手,她要赶紧去补上了。
“你真的不是在逞强吗?”叶从心好奇地揣度着这个神奇的姑娘,“这里也没人,你想哭就哭,我可以贡献肩膀之类的。”
“我真的不想哭。”
“如果你觉得和我不够熟的话——”
“不不,如果只是熟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听到我的电话内容的。”丁香拉着叶从心的胳膊,欲言又止,最后说,“其实一开始我就已经发觉学姐在那里了。”
叶从心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含义。一阵狂喜。
“虽然不够熟,但很奇怪,我很信任你。”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有种,同类的感觉。”丁香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叶从心惊喜的脸。
她们上了楼回到门口,首映式已经开始了,他们成了唯二的门神。电影开始放映时,她们凑在一起,挨着门听台词,丁香身体很暖,一直握着叶从心冷冰冰的手。
第19章 请保持距离
五月份晚间的清华园景色非常宜人,园子里植物甚繁,大树参天。叶从心一向觉得和北大比起来,清华园布局没那么紧凑,到处都是没顾及到的胡乱生长的草丛,于是更加原始和自由。在那藏蓝色天空之下,厚厚的树影包裹着红灰色的房子,房子外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把自己裹在风衣里的和一个光着半截手臂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