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叶从心问。
“我知道你是个变态!”
“这是从何谈起呢?”
“你……”陈秋糖攥着拳还不够,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死死地夹着床单。如果她的眼睛能开枪, 叶从心大概是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你跟人乱搞,还是……还是跟女的!”
叶从心很是头疼了一下:这孩子知道得有点多。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也不一定是坏事,越早接受这个事实, 她也能越早抛弃一些从村子里学来的糟粕吧。
陈秋糖比叶从心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她手机上的DoMap被列入黑名单之后, 再次安装就总会跳出“黑名单”提示。她确实没有用过软件黑名单功能,但是通过在叶从心去上课的时候请教实验室的大哥哥, 居然弄懂了黑名单这功能的玩法。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弄明白老姑在干什么, 重新登陆了自己的“深情的杰克”账号, 并且换了个昵称, 换了个头像。
她现在的昵称叫“柯南”, 是借此表达她要潜伏在老姑的身边, 像侦探一样打探到老姑到底每天都在和谁做什么的意思。叶从心想起来,自己确实在扫“附近”的时候看到过这个神奇的昵称,只不过有了丁香她就再懒得去研究附近的人,根本没有看出来这正是曾与她私聊过账号。
某天夜里,叶从心再一次夜不归宿, 陈秋糖盯着“附近”看。她发现每一次老姑夜不归宿的时候,都会显示与自己距离五百米之内,而老姑声称所在的实验室,与她们的房子距离是在一公里左右的。她知道叶从心又是乱搞去了,估计每次都在同样的地点。
这时,有个附近的漂亮小P戳她私聊。陈秋糖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她并不愿意与这上面的人有任何接触,在她眼里,用这软件的人全都不是好东西。于是她想要断了对方的念想,回了一句“我不是男的”。没想到对方不但不放弃,还发来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反问她:我当然知道你是女的,玩DoMap的可能有男的吗?
陈秋糖当时就大脑当机了。
叶从心有些同情。她知道对于一个13岁的孩子来说,想要接受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可能也是陈秋糖忍了那么久才决定跳出来揭穿她的原因。但毕竟,经过多日的打磨,陈秋糖终于接受了:老姑确实没跟任何一个男的乱搞过,因为乱搞对象全是女的。
在那个对于叶从心来说极为平凡的夜里,陈秋糖第一次拎着夜宵来到她的实验室。整个院系大楼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开着灯,叶从心的实验室是黑的。陈秋糖还是不甘心,她明明知道结果,却总觉得还有一丝希望可以抓住。
希望不出所料地破灭了。陈秋糖坐在黑灯瞎火的走廊里,背靠着实验室的门,怀里揣着热腾腾的炒米饭,像极了被叶从心关在门外受惩罚时的样子。而此时,叶从心刚刚发现窗外在下雨,洗了个事后澡,舒舒服服地与丁香相拥着入眠。
“然后我去找理发师了。”陈秋糖恨恨地哭,用袖子抹了一把泪。
“理发师???哦,miki。”叶从心有些惊讶,这孩子竟能敏锐如斯,甚至猜到了没见过几次的miki的本质。
陈秋糖当时拎着炒米饭从院系大楼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得不小了。她没带伞,就这么在雨里奔跑着,雨水糊了一脸,与泪水分不清彼此。她跑出学校,跑到五道口路口,看见已经打烊,只亮了一盏灯的美发店。她看到DoMap上显示,叶从心的位置已经在一百米以内。以她为圆心半径为一百米的圆啊,明明不是很大,但老姑就隐藏在这小小的范围里,与她之间隔着一个难以跨越的繁华世界。
陈秋糖跑到美发店门口去死命敲门,直到正在二楼的miki终于听到了声响下楼来看,身后跟着草率地裸/体披外套的小禾,啊不,小白。
她的头发衣服已经湿透了,脸和胳膊上亮晶晶的全都是水珠,唯独炒米饭的饭盒还有些热气。miki和小白看到玻璃门外的她,第一反应是吓到了,反应到给她开门的时候,这孩子在门外指着她们骂了句“都是变态”,转身跑进了雨里。
这段剧情是叶从心致电miki后得知的。
挂了电话,叶从心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多解释什么了。这个孩子闷声不响地探知了自己以为她没那个智商探知的真实。
“甜甜,你怎么又哭了?”
陈秋糖只顾抹眼泪,脸蛋上粘着一根被她抹下来的长睫毛。叶从心走过去想帮她摘下来,刚一伸手,那孩子惊恐地一跃而起,在床上后退到墙角。叶从心望望自己的手,笑道:“我的手脏吗?”
“脏!”
叶从心记得,高中的时候被室友发现自己的取向时,她也得到过这个形容词,那时她心痛得快要心脏病发作。但现在,这个字已经对她造不成任何精神影响。叶从心淡笑着望着自己修长的五指,“这只手每天都会和你有无数的接触,你岂不是也脏?”
“你离我远点!”
“你误会了。就算我喜欢女人,也不是见个女人就喜欢。况且你还不是女人,法律上你只能算幼女。”叶从心非常理解她,因为很多直女面对姬佬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觉得对方会上了自己。这观念很可笑也很正常,若是用丁香的话说:这是人的本性。因此她解释得很耐心。
“可是你上回!买衣服……”陈秋糖指指她,又指指自己的胸口。
“孩子,你真的想多了。你看看自己,像个女的么?”
陈秋糖哭了,叶从心觉得特别委屈,自己也没骂她,她哭什么???
鉴于孩子的情绪实在不稳,叶从心选择后退,坐到大花旁边。大花直勾勾地望着她,那是单纯的、毫不带有任何思考的眼睛,有时候甜甜的眼神也是如此。可是现在,甜甜甚至不是厌恶她,而是一种痛苦。
她仰望着站在床上靠着墙角的甜甜,“我养你给你钱,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个变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是没有办法自己控制的,我不要求你现在就能理解,但希望你至少在明面上尊重我和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