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蔺文虎的问话后, 她明白,该坦白的还是该坦白了。
“我要完成我大学的学业。”蔺安乔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才说出了这句话。
一听到这句话, 蔺文虎的脸色变得有些嘲讽有些难堪:“你还是分不清主次吗?”
“爸......”斜对面的蔺秋担忧地瞪着眼睛看父亲。
蔺文虎白了蔺秋一眼, 没理她,依旧虎视眈眈地将视线转回到蔺安乔身上。
“文化修养对一个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一个人有钱有权但没有文化, 那是最可怕的,也是最空虚的。”蔺安乔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直戳了当地说。
蔺文虎挑了一下眉,粗胖的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用酸溜溜的语气说:“是啊, 我们没文化, 真空虚......”
蔺安乔冷冷地看着二叔, 但依旧带着礼节- xing -的微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不想说什么。
旁边的蔺秋脸色很难看,对父亲无礼无理的行为感到十分尴尬。她垂着眼眸都不敢看蔺安乔。只是蔺文虎身旁的高高瘦瘦的蔺冬依旧腼腆的看着四周,一言不发,表情也不明显。
“但这蔺原会没了你可是不行啦,你可不能把锅就这么抛给我们。”蔺文虎一脸受害者的模样,让蔺安乔看了直反胃。
蔺安乔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在上学期间也在同时参与着蔺原会的管理,只不过大权主要归我的姐姐。我姐姐的能力也十分值得称道,不用劳烦您的。”
“你是说蔺安澜那丫头?笑话!”蔺文虎粗野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拍了拍餐桌。整个餐桌都随之抖了几抖。
“怎么?”蔺安乔已经猜到二叔会说什么了。
“一个女孩儿家能干出什么?你打算让她掌控蔺原会,来个女权社会?”蔺文虎的眼睛瞪得吓人。
“恕我直言,重男轻女这个思想太封建了。如果二叔您上过大学的话,或许思想还能进步一些。”蔺安乔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蔺文虎冷笑:“封建?延续了几千年的传统有它存在的道理......”
旁边的蔺秋也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爸爸!”她一向温柔的面庞此时仿佛能喷出火来。
蔺文虎丝毫没有觉得不对,高傲地扬起头:“干嘛?”
“为什么我们女孩不能成为领导者?我哪点比蔺冬差?您告诉我好吗!”出乎蔺安乔的意料的是,从没见过蔺秋哭的她,今天居然看见蔺秋的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冬儿他上过高中,你上过吗?”蔺文虎对蔺秋的反驳嗤之以鼻。
听到这句话,蔺秋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
“你以为我不想,我不能吗?您当初说上高中没用,逼迫我直接工作,现在反倒拿学历来压迫?这是什么道理?”
一旁的蔺安乔就那样看着握紧拳头的蔺秋。她头一次觉得蔺秋也是这样的可怜。温柔的蔺秋,正直的蔺秋——为什么你也有今天呢
“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蔺文虎不再耐心,直接粗暴地吼了一句。
蔺秋愣在了原地。她红着眼眶久久注视着蔺文虎,薄薄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她圆圆的眼睛此时充满了悲伤与愤怒,让蔺安乔看得心痛万分。整个蔺原会,蔺安乔敢说,蔺秋是个顶好的人,是看上去最不会有如此愤懑之态的人。
蔺安乔觉得自己也气血上涌,整个脸感觉都在发烧。她想要维护蔺秋。
但下一秒,在蔺安乔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蔺秋的眼泪就夺眶而出。再紧接着,她拿起手提包就飞奔出了包房。整个过程十分迅速而突然。
蔺安乔在看到蔺秋飞奔的那一刻,整个心感觉崩溃了,那最后一丝希望的防线也被抽走了。她被一种压抑的恐惧感所支配,四肢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她只能坐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手都快举不起筷子了。
但蔺文虎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吃他的饭:“蔺安乔啊,你说你干嘛非得做那些无用的事情呢?”
蔺安乔低头不语,默默地吃着她喜爱的松鼠桂鱼。
“哎,可惜冬儿生得不好,没成为家族的长子。”蔺文虎酸溜溜地拍了拍蔺冬瘦削的后背。
蔺冬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都不敢抬眼看向蔺安乔。
但蔺安乔只是平静,就像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要是蔺冬有意向,我可以把位子让给蔺冬。”
蔺文虎不屑地看了看蔺安乔,用极端讽刺的语气说:“那怎么行?名不正言不顺,这可是大逆不道的。”
蔺安乔没说话。她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的恶心。这里的菜很精美也很美味,但这烟味和火药味让她难受得不想再逗留了。
走出了饭店,蔺安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大概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罢。她仔细地思考着刚才的一幕幕,感觉大脑一片混沌。
蔺安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斜靠着椅背。尽管末夏的阳光十分耀眼,她也没有过多的防晒措施,就那样将自己笨拙地暴露在强烈的紫外线下。她感到皮肤十分灼热,可不想挪动身体。
她从蔺秋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果存在平行世界的话,自己大概就是蔺秋的样子?因为一个- xing -别问题,永远被另眼相待,不论能力有多强......就连现在的局势,现在这种滑稽而勉强的局势,都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改变了- xing -别造成的。
蔺安乔多么希望自己能逃离蔺原会!她喜欢蔺秋,喜欢姐姐,可厌恶剩下的一切。然而自己没有办法逃离,没有理由逃离。她恨不能立刻长出一双翅膀飞离那个令人憎恶的圈子,哪怕换来的是贫穷忙碌也好,只要能自在地生活。
她想到蔺原会乌烟瘴气的环境与迂腐的氛围就愈发觉得恶心。
算了,不管怎样,是一定要上大学的——那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清华大学。自己可是经过了高三一年辛苦的历练,才取得这份荣耀的,白白浪费岂不令人叹惋。蔺安乔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受到多少阻挠,一定要去完成本科的学业,成为一个真正有学识有修养的人。即使蔺文虎酸或者反对也好,和自己无关。自己走自己选择的路,谁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庸人自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