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便就是在这时推门而入的,他一进门,屋中人的视线立刻便落在了他身上,他意识到气氛不对,抬眼向蓝曦臣望去。
蓝曦臣面沉如水,沉声问道:“方才去哪了?”
宋瑶怔了怔,自遇见蓝曦臣那一日起,他就从未见过蓝曦臣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他莫名的有点委屈,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蓝曦臣低低的抽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聂宗主遇了刺,至今未抓获刺客?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人不声不响的出去,也不和我知会一声,若是遇到危险——”
他说到这里便顿住了,见宋瑶慢慢垂下了头,一时间责备的话竟再也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面色到底是缓了下来,将宋瑶牵至身旁,道:“我是担心你,若真出了什么意外......”
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我找了你十四年,又该怎么办呢?
这话蓝曦臣没有说出口,他实在不是善于煽情的人,话说到此便止住了,余音却依旧令人动容。
宋瑶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蓝曦臣口中说出来,却差点逼得他红了眼眶。
于是他掩饰x_ing的又低了低头,蓝曦臣却以为他真委屈了,不由得又好笑又无奈,他在宋瑶发顶上揉了揉,道:“没有怪你,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告知我才行,知道了吗?”
自寻到宋瑶的那一天起,蓝曦臣心里便一直当他是个半大孩子,此时他这语气更是像极了在哄小孩,惹得宋瑶忍不住羞赧起来,却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直到一旁的侍从再次出声,蓝曦臣才终于从方才不见宋瑶的紧张感中脱离出来,他轻舒了口气,揽了宋瑶的肩膀,道:“走,我们去聂宗主处看看。”
聂怀桑的住处灯火通明,不少侍从脚步匆匆的进进出出,显得有些混乱,蓝曦臣和宋瑶进去后,便看到聂怀桑靠坐在床边,胸前厚厚的一圈白布还隐隐透着血迹,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
金凌和蓝忘机也在,此时正围在床边,查探聂怀桑的伤势。
金凌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兰陵金氏备受重视的清谈盛会竟出了这等事,简直是在打金凌这个新任宗主的脸。
看到蓝曦臣时,聂怀桑的眸子亮了亮,口中喊了一声二哥,那声音竟虚弱得有些可怜。
蓝曦臣走到床边,便没有再靠近,而是温声问道:“怀桑,伤势如何?可知道刺客是何人?”
聂怀桑却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犹疑,半晌才犹豫道:“那刺客少年模样,蒙了面,只是那用剑的手法,令我想起了......”
蓝曦臣蹙了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沉声问道:“什么?”
聂怀桑咬了咬牙,道:“......金光瑶。”
宋瑶面无表情的听着聂怀桑说出这个名字,心底冷笑了一声,从那侍女拉住他东拉西扯的不放他走时,他便料到会有这样一幕等着他。
蓝曦臣神色变了变,用尽了自制力才没有看向一旁的宋瑶,哑声道:“怎么可能?”
聂怀桑没有作声,只是解下了身上的布条,露出了胸前可怖的伤口。
蓝曦臣晃了下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蓝曦臣见过金光瑶杀人,甚至知道金光瑶用剑时鲜为人知的小习惯,譬如利剑入r_ou_时,他总喜欢轻旋剑柄,将剑尖旋一个小小的角度出来。
这习惯近乎狠厉,在蓝曦臣的认知中,没有第二个人会用这种方式伤人。
聂怀桑胸前的伤口,与金光瑶的手笔别无二致,而那伤口的位置,距致命处不过半寸。
聂怀桑轻声道:“二哥,你说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蓝曦臣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可能,金光瑶被封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了解他用剑方法之人虽然不多,却并非没有,此事还待从长计议。”
一旁的金凌从听到金光瑶三字时脸色便更沉了一些,此时却也赞同的点头。
却在这时,有清河聂氏弟子急匆匆的进来,手中捧着一件黑衣。
那弟子道:“宗主,我们在姑苏蓝氏的住处附近......寻到了这件衣服。”
蓝曦臣将那件衣服抖开,面色沉了下去。
这身量这尺寸,姑苏蓝氏只有一人合得上,意味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满屋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宋瑶身上。
宋瑶面无表情,仿佛对这显而易见的指认无知无觉,手指轻捻了捻,似乎仍有余香环绕在指尖。
他自小在楚馆长大,各式各样的新奇手段见过不少,早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便在那侍女身上做了手脚。
只要那侍女未死……
聂怀桑道:“二哥,我并非疑心于你,可这宋瑶毕竟是新来的弟子,身份来历不明不白的,若不仔细彻查一番,我们也不能放心。”
宋瑶眯了眯眼,正欲开口……
蓝曦臣道:“不会是他。”
宋瑶张了张嘴,本欲出口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间,堵得他喉咙发痒。
这些人当中虽有人怀疑,却到底没有充足的证据,蓝曦臣是唯一知道刺杀发生时宋瑶不在房中的人。
可蓝曦臣说……不会是他。
蓝曦臣道:“我与宋瑶同塌而眠,今晚他一直在我身边,从未离开过。”
宋瑶怔了怔,蓝曦臣又在说谎。
似乎蓝曦臣每一次说谎,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聂怀桑盯着蓝曦臣的眸子半晌,缓缓笑开:“既然二哥如此肯定,那便是我错怪他了。”
他遥遥向宋瑶作了个揖,笑盈盈道:“兹事体大,我也是为了查出刺杀之人,多有冒犯,还望阿瑶不要介意。”
他这一声阿瑶叫得宋瑶后脊发凉,神色不动的回了一礼,掌心却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