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握上朔月的剑锋,竟只有那剑锋上的血是温热的。
然而那血也是迟早要冷的,他眼前阵阵发黑,周身景色倏忽一转,到了昭城初雪那日。
周遭霎时间嘈杂起来,他趴伏在数九寒冬的雪地里,耳边是数不清的污言秽语,身上是无穷尽的拳打脚踢,他奋力抬头,看到蓝曦臣站在不远处,漠然看着。
他一颗心霎时便凉了,却仍不肯移开视线,蓝曦臣动了动唇,又是那句:“你杀人太多。”
……杀人太多?
金光瑶怔怔看向双手,那双手染满鲜血,却是温热的。
他将那鲜血抹在雪上,温热没了,蓝曦臣却走了。
他觉得冷,冷得牙齿作响,冷得浑身战栗,冷得痛彻心扉……
然后他伴着这阵彻骨的寒意醒了,蓝曦臣正揽着他的肩,面色忧虑的伸手试他额上温度。
那掌心是温热的。
冷意仍未散,金光瑶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着抖,而在这无边无际的寒意里,只有蓝曦臣是暖的。
金光瑶一时怔然,看向蓝曦臣,竟觉出劫后余生。
蓝曦臣眉心微蹙,用被子将金光瑶裹严了些,轻声问道:“未曾发热,怎的抖成这样?很冷么?”
金光瑶不自觉地向被子里缩了缩,尤觉得不够似的,抿了抿唇,只低弱地说了一个字:“......冷。”
于是蓝曦臣干脆将人揽着,如同寻到金光瑶那日一般,用灵力给他暖着身子。
梦里的场景尤在眼前,金光瑶这才晓得,没有蓝曦臣暖着的情状竟然是这样的......
煎熬。
他微微瞌眼,身子渐渐暖了起来,轻轻地舒了口气。
蓝曦臣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梦魇了?”
金光瑶点了下头,便听得蓝曦臣又道:“梦见了什么?竟吓成这样。”
沉默半晌,金光瑶笑了笑,道:“记不清了,只记得冰天雪地,冷得很。”
蓝曦臣便没再多言,又给他紧了紧被子,道:“睡吧。”
只是这一次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了,蓝曦臣睁开眼,天刚蒙蒙亮,从窗口透出一点微光进来。
金光瑶从第一声敲门声响起便警觉地起身,蓝曦臣穿好衣服去开门,便见蓝思追面色焦急的站在门外,道:“泽芜君,荒山周围忽然出现了大量走尸,附近的几个村落也出现了好几起走尸袭击村民的情况!我们是否要前去查探一番?”
蓝曦臣面色凝重起来,问道:“江宗主和聂宗主可回来了?”
蓝思追道:“景仪已经去传消息了,应该马上就到。”
蓝曦臣颔首,回头对金光瑶道;“我出去片刻,你且不要妄动,若有危险,思追可护你。”
金光瑶应了,蓝曦臣这才离开,寻到忘羡和金凌后,江澄和聂怀桑果然不久便到了,聂怀桑急急道:“林外已出现不少走尸,怕是与大哥有关。”
y-in煞之物间相互吸引乃是常事,聂明玦煞气那般重,引来的走尸必少不了。
江澄面色冷峻,直接道:“不是普通走尸。”
魏无羡扬了扬眉,道:“开了灵智?”
江澄点了点头,道:“那些走尸狡猾得很,还会隐匿身形,极难除去,且数量不少。”
蓝曦臣面色凝重起来,问道:“林中可有异动?”
江澄摇头,有些匪夷所思道:“奇怪的就是如此,那一日聂明玦逃回林中后便再无动静,那些走尸也并未往林中闯,只在林子四周远远的遁着,已被我们清理了一些。”
蓝曦臣蹙了蹙眉,道:“附近的村落也遭了走尸袭击,我们必须走一趟,不如这样,江宗主和聂宗主继续在林子周围巡查,我和忘机魏公子分头行动,先清剿了周围村落的走尸再谈其他。”
走尸已经波及到村民x_ing命,必须尽快围剿,引聂明玦封棺之事也只得后移,此时聂明玦暂无异动,倒是件好事。
众人都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下了,蓝忘机和魏无羡即刻出发前往最近的两个村落,蓝曦臣回房间去寻金光瑶。
不将金光瑶带在身边,他不放心。
寻到金光瑶后,两人便立刻动身前往其他村落,村落中果然已人心惶惶,几户人家正办着丧事,哭声凄惨,令人动容。
蓝曦臣敲了几户人家的门寻问情况,最后得出了结论,那些走尸夜间出没于村庄,绝不往人多处去,且专挑老弱妇孺残杀。
果然是有了灵智。
然而再如何开了灵智,于蓝曦臣这般修为之人也并无可惧,蓝曦臣便干脆等到夜间,同金光瑶一起敛去气息,如同凡夫俗子一般,引得走尸前来,再一举清剿。
如此几日,周遭村落里的走尸便被清理了大半,蓝曦臣在最后一个村落与蓝忘机和魏无羡会合,一举清理了最后一批走尸,这才算缓了口气。
连续奔波几日,几乎未合过眼,饶是修行之人,到底不是仙身,多少有些疲惫,魏无羡便提议在此处置办些东西,休息一晚再回荒山。
这些时日他们虽在外面,与江澄等人却有互相通信,知晓荒山暂且一切正常,蓝曦臣自己倒无所谓,只是金光瑶如今这副身子年少且修为尚浅,这番奔波已是勉强了。
想到此,蓝曦臣便点头应下,蓝忘机自然没有疑义,几人便就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好不容易离了荒山,魏无羡宛如开了斋一般,点了一大桌子酒r_ou_,不过到底还记得蓝家人的喜好,又点了些清淡膳食。
蓝忘机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满是纵容。
酒菜不多时便端了上来,魏无羡喝酒,其余人喝茶,乡间简陋,上的都是普通海碗,白底黄汤,一个模样。
如此也罢,可偏生魏无羡要的那酒是个稀罕物,如今只剩半坛,便不再论坛卖,而是论碗卖。
那小二也粗心,将茶酒混在了一起,指着其中一碗说是酒,魏无羡拿来一尝,眉头便蹙了起来,道:“这分明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