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一般,自顾自道:“你若现在就杀了我,你的尸体将永远在一个你找不到的角落里被凌迟,但你若放了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尸体。”
他微微仰着头,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这话虽然是对金光瑶说的,不知为何,眸子却看向了蓝曦臣。
金光瑶眸中闪过一丝痛恨,心中的怨愤几乎到了极致,但他晓得聂怀桑决不能说放就放,正准备再次拒绝......
蓝曦臣道:“好。”
金光瑶不可置信的看向蓝曦臣,道:“泽芜君,你不能......”
蓝曦臣微微狼狈的侧过头,不敢跟金光瑶对视,也不想让金光瑶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道:“我必须去。”
金光瑶争辩道:“若此时纵虎归山,先前的努力便白费了!何况贸然同他前去,又不知有何圈套......”
“你也道未知。”蓝曦臣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既是未知,若连尝试也无,我做不到。”
金光瑶道:“此事本与你无关,该由我自己抉择,你何必......”
蓝曦臣此时才对上他的眸子,道:“阿瑶,心结难解。”
“即便你此时做了抉择,可事后的心结何解?你解不了,我也不能。”
对于金光瑶之死,既是金光瑶自己的执念,也是蓝曦臣的执念。
若不寻到金光瑶的尸身,这势必会成为隔在两人中间,终其一生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蓝曦臣道:“我宁愿冒险一试。”
金光瑶一时哑然。
蓝曦臣转向聂怀桑,道:“你带我们去,我放你走。”
“好啊。”聂怀桑嗤笑一声,满脸讥讽的看向蓝曦臣,讽刺道:“二哥,为了那样一个罪人,你变得让我都认不得了。”
蓝曦臣不为所动,也并不反驳,他遣散了周围的人,利落地解开了聂怀桑身上的束缚,道:“带路吧。”
聂怀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蓝曦臣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悄无声息地将聂怀桑带了出来,只将这件事情事先告诉了蓝忘机。
这些年来蓝曦臣对金光瑶的事有多介怀,蓝忘机一直看在眼里,心中再清楚不过,因而听到此事时他并未反对,只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聂怀桑冷笑道:“不可能。”
蓝忘机面色冰冷的拔剑抵在聂怀桑颈间,逼迫之意十分明显,聂怀桑扬了扬头,道:“我只带他们两个人去,不然你就杀了我。”
蓝曦臣道:“忘机,你留下。”
蓝忘机蹙起眉,神色间满是不赞同,道:“兄长……”
蓝曦臣道:“此事暂时不能让外人知晓,你需继续带人回云深不知处,待此间事了,我们即刻回去。”
说完这话,蓝曦臣上前一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道:“若有什么意外,你便代我行家主之权……”
蓝忘机面色变了变,张口欲言,蓝曦臣又道:“你莫劝我,当年你为魏公子铤而走险,我也未曾劝你放弃。”
蓝忘机沉默半晌,对上蓝曦臣的眸子,轻声问道:“兄长同金光瑶,与魏婴同我,是一样的吗?”
蓝曦臣一怔。
蓝忘机与魏无羡是道侣,金光瑶与他曾经是结义兄弟,如今虽不是了,但……还是不一样的。
可他竟已经不自觉的将两者对比起来。
蓝曦臣心中隐隐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却还是摸不着头脑,此时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细想,只坚持道:“此处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忘机,我只信得过你。”
蓝忘机拗不过他,只得道:“万事小心。”
蓝曦臣心中一暖,他太了解蓝忘机,对于他这个弟弟而言,这样的一句话,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关怀了。
蓝曦臣笑了笑,道:“好。”
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行进的队伍,聂怀桑在前方领路,蓝曦臣和金光瑶谨慎地跟在后面,一路上金光瑶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都心知肚明此行的凶险,也清楚聂怀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聂怀桑的筹码摆在那里,他们不得不被他牵制。
沉默半晌,金光瑶问道:“你为什么......”
他话一出口便说不下去了,这问题再明显不过,问出来反而显得矫情。
金光瑶抿了抿唇,不止一次的感到沉重。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怨气,怨蓝曦臣总是没有条件的付出,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抗在肩上,总是无意识地拨动他的心弦......却又让他清楚的知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金光瑶侧了侧头,不再说话。
两人都满腹心事,便就此沉默下来。
金光瑶怎么也没想到,聂怀桑竟将他的尸体藏在了观音庙内。
当年观音庙一役过后,这里几乎被毁了个干净,观音庙被推倒,周围的墙壁被砸烂,整座庙就这么荒废了下来。
可见金光瑶当年究竟有多臭名昭著。
蓝曦臣和金光瑶随聂怀桑进入庙内,聂怀桑站在曾经放置观音像的地方,打开了那个金光瑶再熟悉不过的暗道。
金光瑶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寒意,跟着聂怀桑走了下去。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自己尸体的感觉是十分诡异的,金光瑶本以为自己很难产生什么真实感,此时此刻才知道错了。
真正看到这般残破的,支离破碎的,不知被残忍地厮打和鞭笞过多少次的身体,金光瑶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
那毕竟是曾经的他。
金光瑶一双眸子几乎刹时便红了,他面上血色尽褪,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整个身子也跟着微微发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