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了一遭,在这寺庙静谧的地方缓缓地走着,两个人中间很近,却又很远。
就亦如她们彼此,不该太近,也无法太远。
回到最初的地方,唐慧心忽然问起海棠。
“你曾经听说过何等佛祖之事?”
“不曾。”
海棠没有犹豫地将突然就浮现出来的小时种种抛之脑后,那人并未被人叫做海棠,而她只是海棠。
唐慧心幽幽地看了她,闭了目,似乎在这梧桐树下想起了什么。
“我母亲小时给我讲述了佛祖割肉喂鹰的事情。”
“真有趣,这天底下明明恶人横行,却还是要教导孩子一心向善。”
她顿了顿。
“此等大道理,大概跟书生下厨一样有趣——奴家这等风尘女子,妈妈们讲得可是……”
她弯了眉眼,端的是口吐香兰,诱惑无声。
“怎么个咬断了根子,还是喝了什么……”
唐慧心瞧着海棠忽然就攀上她肩膀,她呼吸便是一颤,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双目还是那般清澈,直直地看着海棠,看着她逐渐失去了言语。
那样有情有义,而非她们这种人。
海棠忽然就仰天大笑,附耳道:“大小姐,莫要如此,你可以记得‘戏子无情,□□无义’,奴家早进了这一趟浑水,比你要知道得多!若是那天,我勾得你那未婚夫下不来地,可别怨我——柏舟,柏舟,真是一个好名字。”
绝口不提唐慧心的本名,而她自己也没有提起,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抚摸了对方的面庞。
那般轻柔,而那眼神恰如柳絮飘飞,恰如荷莲盛开,恰如落叶纷纷,恰如雪天茫茫。
良久,海棠像是猛然醒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撇开。
红衣如花,一转身,便是再难相见。
静静地,唐慧心站在原地,遥望着她逐渐远去而消失不见的背影,苦笑。
海棠,海棠,你我一见如故,又能如何?
海棠,海棠,你我一介女儿身,便是难,比这人世更难。
作者有话要说: 说书人:唉,这佛祖虽是说苦渡众生,众生便苦得苦,好得好……不才,不才,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罢,便一拍横木,一响既落,满堂哄声,有人缠着问其艳事如何,有的问那唐小姐是否泉州人士……那走南闯北的商人老王忽然就一拍脑袋,怅然。
老王:唉,海棠,海棠?原来是她!
注:柏舟为诗经中一首诗,写的是女子的哀怨……
☆、第四章回
寺庙之行后,唐慧心得以在闺中好生阅览群书,写些个诗词,偶尔绣个花,下个厨,日子便如流水般悄悄滑走了。
然而小苗没有想到的是,每一个晚上,她的小姐都会在烛光下写下些不为人知的词句,然后一一焚烧于火中,就如这一段感情,本就该无疾而终,没有下文。
渐渐地,当她想起那身着红衣的艳丽女子时,也能从容地一笑而过。
也许,便是这样。
她前日里写信委托她那位叔叔,教她骑马,想来近日已有回应了。
骑马本是春天的一件不错的消遣,比起跟着母亲与那些虚以为蛇的小姐夫人们谈论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她认为骑马飞奔是件有趣至极的事情。
自然,学习骑马对于母亲来讲,是不适合她这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应该做的事情,不过她的叔母很是委婉地寄信过来说是邀请慧心前去庄园住上一段时间。
唐夫人想着反正节后有一段时间的空闲,就大方地放她去了叔叔家里。
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余。
而这一月,她又遇见了海棠,与她的那位未婚夫,相约在那河畔,赏这春日融融,桃花纷飞,端的是郎才女貌,好一对有心人!
青苗初展,雨露后轻轻摇摆;娇花卷瓣,似佳人含羞,一触,便是轻柔,摇曳着满枝的露珠,悠悠然落地,润入土中,不见踪影。
适才日出,唐慧心的叔母便叫了丫鬟来叫她早起。此次前来,她将小苗放在家中处理些事情,便带了另外些丫鬟过来;这敲门的是小瑶,比她大三岁,还未有夫君,还有一个名唤青奴,同龄,却体格健壮,做得一手好活儿。
青奴便趁着她穿衣时,端了盆温水来,帕子打s-hi,她接了过去。
至于发髻,唐慧心则习惯于自己梳妆,故而两个丫鬟一个去回复叔母罗敷,一个则垂头站着,半点距离也不该逾越,不似小苗,平日里还会打趣几分,说什么小姐这行头真好,端的是如玉美人,美人似水。
“二小姐,这是唐夫人吩咐要您换上的骑马装。”
青奴跑得快,回来得也自是快速,手里头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件漂亮且行动便利的衣服,颇有那些边塞人风。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位叔叔的原因。叔母原来是边塞一位将军在驻扎边界时娶了一门妾生下的,从小习惯于舞刀弄枪,不似泉州女子那般,叔叔一时遇见,惊为天人,而后又察觉其细腻x_ing子,便写信提笔给那时候当家的祖父,几番来往,这门亲事便是成了;而后叔叔从军归来,叔母罗敷也跟着回来。
她曾于幼年多次见这位叔母,虽不像传闻中那边粗狂,但也有着别样的豪迈之风,指挥起叔叔那是一个虎虎生风,另看这些年来,叔叔底下三子一女,儿孙满堂,也当的是幸福。
“好侄女,你可来了,我这野x_ing的三女儿可是半夜就起来说要找你比试比试呢!”
唐慧心便是一瞧,叔母罗敷一旁跟了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唐慧敏,一身利落红黄相间劲装,头发梳成包子状,两颊点点粉红,双臂的衣袖捆起,容貌也是说不出的秀丽。
见唐慧心瞧见她,昨夜未曾与她说过话的女孩,便是盛气凌人地说道:“你就是我那表姐?来学骑马的?看你这薄弱身子,别是骑上了马就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