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在空气的耳根子白里透红，裴良言好似没察觉他的不自在，搅拌碗里的牡蛎，他已经吃过晚饭，大多时候都是在看姚洲吃。
姚洲的吃相很好，斯文不做作，和他本身一般，有些东西与生俱来，让人赏心悦目。
有一个问题裴良言一直没来得及询问，待姚洲吃得差不多，放下叉子拿纸巾擦嘴，他才开口：“姚洲，你还记得我离开那晚，说了什么吗？”
姚洲一顿，那天晚上从接电话到裴良言离开酒店，其间一个钟头不到，他们说的话其实并不多，真要算起来，唯有裴良言抱着他说的一番话印象最深刻。
不仅夸他厉害，还约定有机会再一起旅行。
“记得。”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想法。”裴良言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好的坏的都能接纳，不瞒你说，我很想听一听。”
一时间姚洲脑海里闪过无数语言，来来回回地组织仍然有些混乱。
他最怕去评价别人。
小时候稚嫩天真，给他买好多好玩具，他说很喜欢很喜欢的那个叔叔是爸爸口中的“野男人”，带走了妈妈。
爸爸问他新住进家里的阿姨怎么样，他说，阿姨人美心善，做的饭很好吃，我最喜欢她早餐里三明治。
后来阿姨怀了爸爸的孩子，眼睛里再也不是当初的和蔼。
被他夸过的很重情义的高中同学，期末考试传纸条让他写正确答案，老师发现后，同学说“是姚洲教我的”，班主任罚他写两千字检讨，分数为零。
想到这些，姚洲皱眉：“你可能不知道，我看人不太准，那些我认为好的人，最后都不怎么好。”
“嗯？”裴良言失笑：“那你觉得我好，还是不好？”
“你很好，一起旅行非常愉快，不会拘束。”
裴良言这么干脆地问，姚洲便没了纠结的小表情，回答得肯定又真诚，想说的都凝聚在这句话里，简洁有力地表达出来。
“都说距离产生美，姚洲，或许你现在不太了解我，等再和我多相处些日子，你就会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你说我好，我就会一直对你好。”
我会一直对你好。
姚洲蓦地抬眼，怔愣，去平视对面的人，心口沸腾。
裴良言坦然自若，看着他，点点笑容，比太阳还热烈，暖人心窝。
“我不缺爱。”姚洲直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那样说，所以同情我？”
“不是。”
气氛在安静的餐厅里加热，有谁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裴良言镇定接通，“n_ain_ai。”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裴良言答：“待会就带他回来。”
挂掉电话，笑容依旧，对姚洲眨眼：“你知道的我仅限于旅途中的我，正好，机会来了，我在家招待你，你去吗？”
姚洲冷静下来，也笑：“我去啊。”
他既然来了，这样的好机会，求之不得。
第16章
迎接姚洲的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裴良言称他们是爷爷n_ain_ai，穿着薄衫，戴着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很俏皮地打量他。
“良言的朋友吧。”n_ain_ai笑嘻嘻的，人老脸皮厚，说话不遮口，敲了敲旁边人的胳膊：“老头子，你看这孩子可长得好，我瞧比良言还要好看。”
“打扰你们了。”
姚洲颔首微笑，坐在裴良言身侧，心里忐忑，这一路上，裴良言都没告诉他家里有其他人住，这样冒昧前来，两手空空，会不会太失礼。
“您和爷爷去休息吧，都凌晨了。”裴良言说。
“这就睡了。”n_ain_ai又挠挠爷爷，上楼，步伐缓慢：“听良言要带朋友来啊，就多等了会，他可是很少带人来。”看样子是说给姚洲听。
见两位老人进了屋，姚洲紧绷的身体放开了些。
“你家真好看。”姚洲环顾四周，是半复古的风格，蓝色的橱柜，褐色的皮质沙发，水晶灯，与墙齐高的书架，就连楼梯护栏上的花雕也别致有形，两层楼，格调优雅，温馨大气。
比他们在旅途中住过的任何一家客栈或者酒店都要高档，姚洲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裴良言家里非富即贵，而正如裴良言所说，他对裴良言知道的少之甚少。
“走吧。”
裴良言没有多说，带他到二楼的客房。客房只开了两盏地灯，地毯是鹅黄软绒，房间里点着栀子花味的香薰，清淡宜人。
“这个味道是我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就行了，安心住，别客气。”裴良言道：“你折腾一天，早点休息。”
“好的，谢谢。”
“我说了，不要跟我客气。”裴良言揉了揉他的脑袋，揉乱了发梢，“不要说谢谢，这样会把我们停止在最初认识的状态。”
“嗯。”姚洲红脸，点点头，“你也去睡吧。”
这一夜姚洲睡得不太好。他梦见了爸爸和卿阿姨的女儿，卿阿姨就是爸爸的第二个女人，也可以说是他的继母。
小女孩扑腾地往他怀里钻，n_ai声n_ai气地叫哥哥，他抱着她坐在玩具车上，玩具车摇啊摇，妹妹高兴得直叫，天真的笑容十分晃眼。而那双眼睛却不知何时流露出继母才具备的眼神，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画面转换成了医院，裴良言穿着白大褂，心痛地看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悲伤地重复那句话：“我会一直对你好。”
然后伸手往伤处一按。
姚洲在刺痛下惊醒，缓了几秒，才知道是做梦。听到楼下有车子启动的声音，他走近窗台时，只看到转弯出的车尾，一瞬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