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择拉上衣服的拉锁说:“一开始我还想给你找个金毛,金毛乖顺一点,现在看来还是炸毛跟你比较合拍。”
安齐低着头没有说话。刚才的不愉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瞬间冲没了,但是安齐知道,今晚的事情会一直横亘在两人心中。
霍靖择带他去了医院,不是那间安齐很熟悉的中医诊所。霍靖择说因为他不知道过敏原是什么所以得去查一下。
霍靖择车开得很快,两人到了医院之后,安齐就一路默默跟着霍靖择,霍靖择在医院像是自己的家,一路畅通无阻,脚步娴熟,很快带着安齐看了医生开了单子去抽血检查过敏原。安齐一路上都有些晕晕乎乎的,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似乎在这个医院里,他闭着眼睛走霍靖择都不会让他摔倒。
夜晚的医院格外的安静,也格外的y-in森,似乎一走进医院就会有一种y-in森森的感觉,至少安齐是这么觉得的。
安齐抽完了血和霍靖择坐在靠墙边的长椅上等着结果,两人坐了一会儿,彼此无话。所以一个人低头看着手指,一个人仰头看着天花板,静静坐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说话。
最后安齐忍不住,犹豫了一会儿,说:“要不然你先回家休息吧,我自己也没事。”
霍靖择转头看他一眼,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要不是我带你去吃日料你也不能这样。”
“没事,要不是去吃了一趟我还不知道我还有食物过敏呢,本来感觉那些食物过敏的人都很悲哀,好吃的东西都吃不了,结果我自己现在也中招了。”安齐眨眼笑起来,随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将双手握到一起。
又等了一会儿,结果终于出来了,霍靖择拿着看了一眼,安齐也凑过去看只不过什么都没看懂,两个人拿着结果回了皮肤科的诊室,值班医生姓厉,还是霍靖择的师弟。
霍靖择把结果放桌子上说:“芥末过敏。”
厉医生看了结果之后又看了看安齐的起痘的范围,最后说过敏有些严重,最好还是挂吊瓶。
安齐忙问要扎多少天,厉医生说至少五天。
吊瓶是一定要挂的,药也是得吃的,安齐无精打采地跟着霍靖择去挂吊瓶,走在霍靖择背后看着霍靖择的背影,安心地不止一点点。
护士给安齐扎好了吊瓶就走了,安齐和霍靖择坐在一起,整个输液大厅死气沉沉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安齐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吐槽说最近流感不是挺严重的吗,怎么现在连个打针的都没有。
霍靖择说流行感冒的病人在楼上的输液大厅,这层楼主要是骨科和皮肤科,挂吊瓶输液的本来就少,平常就没有多少人,又何况这个时间了。
于是两个人又没话说了,安齐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管,打破彼此沉默说:“不好意思,我这个狗脾气一上来就忍不住。”
霍靖择轻笑着低下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只也没说出口,最后只问了一句,“炸毛自己在家没事吗?”
“没事,屋里亮着灯它自己在就不撒泼了。”安齐顿了顿,又说:“那小狗好像怕黑,我晚上客厅的灯必须给它开着,不然大半夜地总像狼嚎似的,后来还特意买了定时的灯,白天关了,晚上自己亮。”
霍靖择嗯了一声,“当初看见它的时候就想到你了,但是也没问你想不想要,现在炸毛在家,是不是也不能彻夜出去玩不回家了,还总得想着伺候着它,烦了吗?”
“一开始挺烦的,常常和朋友出去玩半路上想起家里还有一只狗等着,又害怕它饿着,又害怕它渴着,还怕它自己孤独,所以总是扫兴地回家,但是回家之后看见它围着你叫,抱着你的腿又觉得没什么可烦的了。慢慢地后来就习惯了,每天回家的时候想着家里有个人、不是,有个狗等着自己回家也挺好的,总好过自己回家面对空荡荡的死气沉沉的房子要好得多。”
霍靖择伸手握住安齐的肩膀,犹豫着将他揽到怀里,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安齐犹豫了一下,伸出没有扎针的手抱住了霍靖择的后背,小心地、长长地呼吸了一下霍靖择脖颈间的味道,突然觉得这样的机会真的太奢侈了。
后来两人又开始望天望地地坐着,安齐见自己和霍靖择这么坐着实在太尴尬,于是闭上眼睛,放慢呼吸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背微微疼了一下。他睁开眼睛,霍靖择弯腰在他身前帮他拔针。
“扎完了?”
霍靖择嗯了一声,将针头c-h-a进瓶口:“四瓶都没了。”
“几点了?”安齐按着手背,迷迷糊糊地往墙上看了一眼,三点多了。他一动,发现身上还铺着一张毛毯。
“这是管护士借的。”霍靖择拿起毛毯,然后把架子上一嘟噜的瓶子一手拎走,走进护士站将东西都给了护士。
安齐等他走过来,问他:“我可以回家了吗?”
“可以了,明天你是不是还要上课?那下午下课再来扎。”
安齐答应了一声,和霍靖择离开了医院。霍靖择带他回了家,车停在楼下停了有一会儿了,安齐也一直坐着没有动,霍靖择也没有催促他。
安齐忍不住开口:“金先生……”
霍靖择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既然如此的话,安齐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于是下了车看着霍靖择的车慢慢离去。
接下来的五天,安齐天天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头上戴着他的黑色滑雪帽,脸上捂着黑色的口罩,上课的时候都不摘,每天下课之后就去医院扎吊瓶,这几天他和霍靖择之间依旧没有联系,但是他每天去扎吊瓶的时候霍靖择都会来看他,但是仅仅是看一看他的脸,然后看一眼针剂,最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安齐时常看着眼前穿梭来穿梭去的白大褂发呆,他总觉得那件白大褂就是霍靖择,霍靖择穿白大褂的时候显得身材格外高大。安齐想笑,他和白大褂还真是有缘,他妈就是白大褂。
扎了三天吊瓶他脸上的疙瘩就看不怎么出来了,但是厉医生还是让他多扎了两天,为了每天霍靖择的探视,于是安齐又扎了两天。
两天之后,真的不能再扎了。所以他也来不了医院,看不了白大褂了。每每想到霍靖择,安齐都会觉得压抑,心中满腔热血却无法言说的憋闷,真想大醉一场,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也行,但是还是憋着吧,至少他憋着的时候,霍靖择的形象就越发的鲜明了。
他经常半夜三更睡不着觉的时候,开车去霍靖择的家,看一眼他家的窗户然后再转回去。
后来他来的早了,经常九点多来,然后站在楼下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霍靖择在窗口跑步的身影,等到霍靖择家的灯灭了之后再开车离开。那天安齐看见霍靖择在窗口跑动的身影,突然想到了之前霍靖择说他每晚跑步的事情。
于是他匆匆奔回了邢骁家,跑上二楼,走到霍靖择跑步的位置,但是很可惜,并没有什么声音,这里的公寓门隔音效果那么差,楼层隔音倒是挺好的。
但是霍靖择跑步的画面并不是每天都能看见,因为霍靖择经常值夜班,不是在医院就是在诊所。
有一天半夜,安齐突然接到了韩露的电话,但是打电话的却是个男人,那人说韩露喝醉了在酒吧后门嚎啕大哭,让他来接人。
安齐不知道这电话怎么打他这里来了,但是既然打来了他也不能不管,于是连夜去找人。
韩露果然像打电话的那人说的一样,坐在酒吧后门的地面上拎着酒瓶子一边喝一边哭。她直接就坐在了地上,穿的倒是不少,但是地上也太冷了,旁边站了一个服务生一脸无奈地在看着她,看见安齐来了询问了一下安齐的身份这才脱身一般地跑回去。
安齐拉她:“快起来,地上跟冰块似的,你肚子该疼了!”
韩露用一双哭得迷离又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安齐?安齐你来了?”
安齐拽她起来,她浑身像没了骨头似的站都站不稳,又哭又笑地说:“原来你来了,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管我了,原来我还有你,哈哈哈。”
安齐把她手里的酒瓶子扔了,硬是把她抱起来放进车里用安全带绑好。
韩露瘫在座椅上,一路上都在胡言乱语,说的外语乱七八糟安齐也听不真切听不懂,车开了半路还吐了一回,幸好安齐一直看着她,及时停了车没有让她吐在车上。
安齐开车去了最近的酒店,一路把韩露抱到床上,韩露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哭哭笑笑的,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像个大熊猫。
安齐把她的鞋和外套都脱了,然后去卫生间拿了s-hi毛巾回来给她擦了脸,韩露闭着眼睛叫妈,仿佛受了惊吓一般一惊一乍地,眼睛却一直没有睁开,眼泪也一直都没有断过。
安齐把s-hi毛巾扔到桌子上,掀开被将二人盖住,紧紧抱住了韩露,韩露抱着他,抱得很紧,像是被抢了什么东西似的用力哭嚎。
安齐听见韩露一声一声叫妈妈,说她想要回家,可是她没有家了,她妈妈没了,所以她也没有家了。
韩露哭了大半夜才慢慢消停,但是身体还是一抖一抖的,所以安齐也没有放开她,紧紧抱了她一夜。
临至天亮,安齐见韩露终于睡熟了,这才慢慢动了动,撑起身子端详着韩露的模样,最后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带着愧疚。
对不起,我自己连家都没有,我怎么能给你一个家呢。
安齐轻轻下了床,给韩露塞好被,然后开门离开了酒店,天已经很亮了,他开着车往医院开去,昨夜霍靖择的车不在他家地下的车库,他家里的灯也没有亮,应该是值夜班,安齐匆匆上了楼,到了霍靖择的办公室,值夜班还没有走的却是霍靖择的同事。
于是安齐又开车去了诊所,霍靖择的车果然在诊所门口停着呢,安齐心急如焚,想要立刻看见霍靖择,他等不了了。
他的车猛地左转,却在下一刻,一辆正常行驶的汽车迎头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