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花式虐狗。
第39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4)
过完年,剧团的人陆续回归。剧团又开始演出、排戏。生活重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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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年以来,国共之间冲突不断。从四六年六月,国民政府进攻解放区到现在,仗也打了半年多了。不过上海暂时没受到战事的影响,依旧歌舞升平。只是物价的飞涨开始初露端倪。
幸而剧团演出一直维持着较高的票房,剧团人员的生活尚算安定。接下来的半年里,虞孟梅和陈云笙又推出了不少戏,像是《何文秀》、《红梅阁》、《王十朋》。临近夏季的时候,在虞孟梅提议下,她们还排了一部《狮吼记》。
陈云笙对《狮吼记》的故事没有特别喜欢,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虞孟梅对这部戏异常坚持,一定要排。最终还是陈云笙妥协。只是这妥协过程中,两人少不得又要拉锯一番。后来还是虞孟梅答应,只要《狮吼记》演出成功,夏天就陪陈云笙去香港玩,才哄得陈云笙排了这部戏。
演出的效果倒是极好。按照虞孟梅的说法,是陈云笙高亢的嗓子,天生适合河东狮这样的角色,气得陈云笙在后台追打了她半天。虞孟梅一边躲闪一边笑言:“哎呀,你看你这凶悍的样子,还说不是河东狮?”弄得陈云笙接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恨得牙痒。
但是不管怎么说,戏是排出来了,观众也很喜欢。所以一开始歇夏,虞孟梅就践了约,和陈云笙一道去了香港。
***
对于很少出远门的陈云笙来说,香港无异是个处处新奇的地方。
战后的香港还未恢复元气,其实远不及上海繁华。但是岭南风俗与沪上大异,又说着完全不同的方言,便让人觉得十分新鲜了。
虞孟梅虽然也是第一次来港,却比陈云笙淡定多了。香港没有无处不在的越剧戏迷,没有练不完的嗓、排不完的戏,也用不着担心什么演出票房。这里更没几个人知道虞孟梅和陈云笙是谁。两人可以在街上很随意地闲逛。
虞孟梅很喜欢香港的早茶。不只是喜欢点心和茶水的口味,还有这种优哉游哉的习惯。只要起得来,她一定和陈云笙来饮茶。一壶茶,几笼点心,再带一份报纸就能消磨很长时间。不过她吃得还是不算多,那些点心最后大半还是进了陈云笙的肚子。喝完茶,两人才会去各处游览。
香港外来客不少,不过满街飘荡的还是粤语。陈云笙说粤语没什么天赋,说国语也有很重的江浙口音,要是再碰上个不通国语的本地人,常常是鸡同鸭讲,谁也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虞孟梅比她强点,很快学会了几句日常用语。然而因为是初学,有时她还是会说得荒腔走板。但她从来不觉得窘迫,别人听不懂就用手势比划,虽然手舞足蹈,也能聊得很开心。
虞孟梅聊天时,陈云笙很少插话,多半在旁边看着。让她惊奇的是,三教九流的人物,虞孟梅竟然都能和他们聊得开。梅姐在上海时可没有这样健谈。不过她后来一想,上海认识她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虞孟梅多少要顾及一下自己形象,自然不可能像在香港一样无拘无束。没有形象负担的话,梅姐其实是挺开朗的人呢,陈云笙想,毕竟以前在街上卖唱,她都能坦然自若。
说来也奇,她才刚想到卖唱两个字,街上就响起了调筝的声音。
虞孟梅对这样的声音最是敏感,只听了几个音,她就觉出这调子不同寻常,马上停止交谈,循声望了过去。
街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坐了一个瘦削的男人,看着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衣衫简陋,正低头调着手下的十三弦。等他调完筝抬头,拿起竹板,虞孟梅才看见他双目翻白,竟然是个盲人。
左手拍板,右手弹筝。信手弹拨了一段过门,那个人就扯开嗓子,悠悠唱了起来:“凉风有讯,秋月无边 ……”
嗓音粗哑,仿佛夹着沙石,而且他唱曲时的停顿点很奇异,甩腔的运用和词句的重复也没有定规,似乎甚是随意,兴之所至就唱成这样了。虞孟梅听不懂曲词,但是她乐感很好,听了几句便觉得这调子听起来像是处处磕绊,实则十分顺畅,非常有功底,比她小时候听过的那段宣卷调更有沧桑韵味。
“……亏我,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那人还在自顾无人地弹唱。
虞孟梅很好奇他唱的内容,便向街边摆摊的小贩询问:“这是什么调子?”
小贩- cao -着一口深重的岭粤音,心不在焉地回答:“呢个係地水南音。”
“什么?”虞孟梅没听懂。
小贩的国语不好,解释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最后还是一个穿西装的青年男子经过,听见他们夹缠不清的对话,插口道:“地水南音就是广府南音。”
这个人的国语虽然也有口音,但总算让人听得明白,而且听他口气,似乎颇为了解此地的曲艺。虞孟梅赶紧追着他又问了两句。
年青人略有些腼腆,但还是停下来,给她们大略讲解了几句地水南音的来历,又很耐心地一句句翻译唱词:“……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独倚蓬窗思悄然……”
词曲古雅,更兼意味深长。虞孟梅显然非常喜欢这调子,站在街边听了很久。
“听两位口音,”陪她们听曲的年青人问,“好像是上海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