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这时也还没睡,正坐在床上看文件。听见禀报,夫妻俩人对视一眼。
“这可蹊跷,”吴太太说,“她从来不会这么晚过来。”
虞孟梅是很有分寸的人,绝少在深夜打扰他人。
吴先生也知道虞孟梅的为人,对太太说:“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下去见见她吧。”
吴太太点头,下楼见人。
虞孟梅站在客厅中间。因为是突然造访,又是深夜,佣人难免有所疏忽,竟忘了为她打开客厅里的灯。不过虞孟梅并不在意。且今晚月色不错,从窗口照进屋内,正映出她一身孤清。
看见吴太太,她第一句话是先表示歉意:“这么晚过来叨扰,实在冒昧,还请吴姐原谅。”
“我们是什么关系,”吴太太自己扭开了客厅的一盏落地灯,温和地说,“何必跟我客气?来,坐下说。”
“有件事……”在沙发上坐下后,虞孟梅才慢慢开口,“我想请吴姐帮忙。”
***
虞孟梅来访后的第三天清早,吴太太搭船南下,去香港了。
同时,做完手术的李玉琳也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出了院。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陈云笙。
到陈云笙住处时,她看见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男人正骂骂咧咧地从门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听他口气,好像正在抱怨钱少。李玉琳见了他,先皱了眉头。
男人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李玉琳,有些尴尬地停了口,接着讪讪笑道:“你……是李小姐?”
“你是谁?”李玉琳斜睨着他问。
“我……”李玉琳现在也是成名的演员了,男人便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吞吞吐吐地说,“我是陈小姐的同乡。”
“我和云笙搭这么久的戏,怎么没听说她有你这么个同乡?”李玉琳冷冷问。
男人瞠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玉琳姐?”陈云笙听见响动,走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手上有个新戏,想找你讨论一下。”李玉琳说。
陈云笙看了那男人一眼,对他说:“你先回去吧。”
男人如释重负,赶紧溜了:“那我就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走以后,陈云笙将李玉琳请到屋里:“玉琳姐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已经好了,”李玉琳进门后,还冲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说你啊,这么个欺软怕硬的货色也能把你拿住,丢不丢人?”
陈云笙正在倒茶,听见这几句话,她手一顿:“玉琳姐?”
“昨天虞姐来医院看我,”李玉琳坐下说,“她把事情都和我说了。我今天也是受她托付,来给你带话的。”
“她……说什么了?”
李玉琳复述虞孟梅的话:“她说,现在还不方便见面,让你稍微再忍耐一下。她还说,一切有她,叫你不要担心。”
陈云笙鼻子一酸,许久没接话。
李玉琳也不去管她,自言自语道:“有主意有担当,虞姐现在简直是我的偶像。”
陈云笙破涕为笑:“以前不是吗?”好几年前她们临时组班时,李玉琳便对她表达过她对虞孟梅的仰慕。
“不一样。以前只佩服她戏唱得好,现在连为人也崇拜了。”
陈云笙有点骄傲。在她心里,梅姐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过了一阵,她低声说:“请玉琳姐回去转告梅姐,我想明白了,会好好的。”
前几天她确实有过轻生之念,可是虞孟梅来了,让她不要做傻事,她便决定忍耐下去。今天李玉琳又来,告诉她事情有了转机,她是一点都不想死了。
“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李玉琳又说,“免得你被那赤佬欺负了。”
“玉琳姐……”陈云笙感动得无以复加,“以后我怎么谢你?”
“你不用谢我啊,”李玉琳笑了,“反正我是为了虞姐。”
陈云笙不解。
李玉琳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她来医院,我一激动,就问她我能不能拜她为师?”
“啊?”陈云笙吃惊,“她答应了?”
“没有,”李玉琳摇头,“她说她和你是搭档,你现在又和我搭戏,大家本是同辈,我找她拜师不大合适。不过她说点拨我一下倒是无妨。你看,虽然没有收我,但是我确实受过指点,心里就当她是师傅了。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帮师傅照顾下师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己就这么成了师娘?陈云笙哭笑不得:“她怎么点拨你的?”
“其实她就对我说了一句话,”李玉琳道,“只有八个字,不过真是醍醐灌顶。我觉得以后我也许能摸索出自己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