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海,放下行李,她就直奔吴家。
她来得这么快,倒叫吴太太吃了一惊:“你今年倒回来得早。还以为你怎么也要歇满一个月。”
“不是你说有惊喜么?”虞孟梅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最好是真惊喜,不然可对不起我这一路的风尘仆仆。”
吴太太亲手泡了茶,眉开眼笑地从厨房走出来:“我告诉你,绝对是真惊喜!”她把茶杯放到虞孟梅身前,笑着问:“去年春天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去年春天……”虞孟梅想了一阵,仍是一脸茫然,“什么事啊?”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吴太太嗔怪地瞪她,“大概三月初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赵家打牌,路上听见有人唱越剧。我当时觉得怪好听的,还想进去打听,你拦着不让。我后来还埋怨过你几次。记起来了吗?”
“哦,那件事啊,”虞孟梅笑了,“怎么突然跟我翻这笔旧账?”
“你那时不是说,迟早会知道是谁,让我等着吗?”
虞孟梅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像是这么说过。”
不过那小姑娘还太稚嫩,怎么也要再打磨个两三年吧,不知道吴太太心急什么劲。
“还真让你说准了,”吴太太婀娜地一个转身,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张戏单,仪态万方地拍在桌上,“我前几天找着这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百搭指杂学各个行当的演员。
继续夹私货。陆锦花老师的《珍珠塔·前见姑》。不过要说明的是,虞孟梅的原型并不是陆老师。只是前面写到的两部老戏刚好后来都成了陆派的看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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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折 西厢记·拷红
第5章 西厢记·拷红(1)
晚间,虞孟梅在灯下翻着那张戏单。
下午在吴太太家,她是这么说的:“我前阵子不是无聊嘛,听人说李玉琳学你学得蛮像,就随便买张戏票听听咯。其实那李玉琳也就一般像吧,和你没法比。倒是那个演陈翠娥的小花旦,我听着觉得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后来又去赵家,经过那个弄堂,我才突然记起来,不就是去年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么!”
陈云笙……虞孟梅的手指轻轻划过戏单上的名字。照吴太太的说法,小姑娘开了嗓,唱得好像比去年还好,戏也演得不错。不过吴太太也说了,毕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她也并不能十分肯定。到底这陈云笙是不是她们那时听见的声音,还得她这个行家去确认。
虞孟梅把这戏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原以为那小丫头至少还得有个两三年才能唱出点名堂,没想到她进步神速,现在已能挑大梁了。她再次抚摸陈云笙这三个字,是得去会一会,看看这块良材美质现在被雕琢成了什么样子。
两天后,吴太太就来拉虞孟梅看戏。因为认识虞孟梅的人多,吴太太特意找人借了一辆小汽车。两人一直在车里等到戏开场才悄悄溜进去。
《珍珠塔》这出戏,对虞孟梅来说没什么新意,何况李玉琳还是模仿她的唱法。她听了一阵,觉得这人学她还是下了功夫的,并没有吴太太说得那么不堪。不过模仿名角虽是一条捷径,要想红得长久,却还是要形成自己的风格。虞孟梅有点担心陈云笙。若她真是去年听到的那个声音,可是难得遇到的好嗓,压着嗓子学梁艳芳就太可惜了。
剧情很快演到了方卿与陈翠娥相见的时候。虞孟梅知道她今天的重头戏来了,打起精神,专心等陈云笙出场。这个陈翠娥一亮相,虞孟梅先在心里喝了声彩,好个精神漂亮的小花旦!
几乎是陈云笙开口的一瞬间,虞孟梅就确认了。是她!她就是那时在巷子里唱《十八相送》和《三盖衣》的人。与此同时,虞孟梅还松了一口气。李玉琳学她,陈云笙却没学梁艳芳。这姑娘年纪还小,并未形成太鲜明的风格,但是看得出来,她已经在摸索了。
这个认知让虞孟梅非常欣慰。她心情愉快地靠在椅背上,继续观察陈云笙。
陈翠娥最重要的戏就是《赠塔》和《哭塔》两折。赠塔时,方卿因为受辱,不愿接受来自陈家的馈赠。陈翠娥便将珍珠塔包在点心盒子里。她不能言明内有珠塔,又担心表弟大意失落,几次递将过去又收回来,捧着点心盒子,细细嘱咐方卿,让他一定要小心将这包干点心带回去。万般情谊都藏在数次递送之间。虞孟梅非常期待,能把《三盖衣》唱得如此缺心眼的姑娘,饰演这位心思细腻的表姐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正如吴太太所说,小姑娘进步了很多。虽说还略欠老道,不过该有的情绪,她也基本表现出来了。
“怎么样?”吴太太小声问。
“是她。”虞孟梅说。
吴太太丢给她一个白眼:“这还用你说?看你刚才的表情我就知道是她了。我是问,你觉着这小姑娘怎么样?”
虞孟梅想了想,给出了四字评语:“前途无量。”
***
陈云笙的夏季在一片喧闹中圆满结束。
临近九月,名角们陆续回归。陈云笙和李玉琳的临时搭档也告一段落,各自回去自己的剧场。一切恢复正常。